安頓好袁青杞休息,出院子時宮一守在門口,看著徐佑的眼神躲躲閃閃。徐佑乾咳兩聲,這都是化身林通時造的孽,不過還好在林屋山待的時間不長,大家點到即止,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而宮一隨著林通從正治到祭酒的身份跳躍式變化,心裡那點悸動也早就隨風而散,今夜再會,偶爾覺得有點羞恥,卻並不會生出彆的念頭。
“祭酒已經歇息了,你快睡去吧,在此山中不必擔憂安全問題……若是需要什麼,直接吩咐下人們,全當成林屋山就是。”
宮一委身施禮,道:“謝過郎君!”
徐佑駐足片刻,張了張口,卻還是沒有多說話,微微點頭,然後緩步遠去。宮一這才起身,望著徐佑的背景,眸子裡掠過幾許悵然,轉瞬恢複了平靜,回身警惕的守著門口,並沒有如徐佑所言去倒頭大睡。
明玉山,終究不是林屋山!
沿著泉井的台階走到底部,推開石門,詹文君正在處理各種機密情報,螓首幾乎要埋在半人高的卷冊裡,她聞聲抬頭,笑道:“你怎麼來了,寧大祭酒遠來是客,主人不陪著成何體統……”
徐佑從後麵摟住她的腰身,溫聲道:“徹夜交戰,還死了一位跟隨多年的小宗師,又得考慮今後的應對策略,她心力交瘁,早些歇著為好。”
詹文君轉過頭,玉手撫摸著徐佑的側臉,愛憐的道:“今夜這樣的冒險,以後千萬不要再乾了!我隻恨自己不會武功,沒法子在最危險的時刻站在你的身旁!”
“術業有專攻,若非你和冬至掌管秘府,我們怎麼知道白長絕離開金陵後竟悄然來了錢塘?又怎麼知道袁青杞設局到底是為了殺白長絕,還是為了誘我入甕呢?”
詹文君愣了愣神,道:“夫君信不過袁青杞嗎?”
徐佑搖搖頭,道:“若是信不過她,就不會有這個局……我隻是不願意把所有人的生死單單寄托在信任這兩個字之上,可有了秘府的情報為輔佐,信任才可以真正的發揮作用。”
詹文君明白徐佑心頭所係不再是他一己之身,而是明玉山上上下下這麼多人,前程和性命托付,如何謹慎小心都不為過。
可是這樣活著,真的太累了!
“無論怎樣,我和玄機都會陪著你,山巔可去,黃泉也可去!”詹文君緊緊的貼著徐佑的腹部,仿佛要把身子揉進這個男子的體內,血肉相連,不分彼此。
袁青杞率眾離開之後,又過了三五日,臨川王府第一批人抵達吳縣,徐佑帶著左丘司錦和清明前往迎接,見到了負責帶隊的魏不屈。
魏不屈是翩翩佳公子,麵如冠玉,目若朗星,手中握著把黑漆銀線的折扇,隨風輕搖,讓人目眩。他先和顧允打過招呼,對顧陸朱張其他人並不搭理,然後衝著徐佑微微下拜,道:“微之!”
徐佑急忙扶起,道:“不敢當郎君大禮,快起!”
魏不屈卻搖著頭,道:“我此拜,不是拜郎君,而是拜這把徐郎扇。”
徐佑當初在金陵為了裝 逼發明了折扇,後來被人爭相模仿,除過寧、越等偏僻的州郡,其他地方不管冬夏,士族皆以執折扇為美,故又被稱為徐郎扇。
“自玄學興起,名士都執羽扇和麈尾,以為風雅事,我向來不屑一顧。直到徐郎扇問世,見之欣喜若狂,反寒暑於一掌之末,回八風乎六翮之杪,這才是聚江南氣韻於開合間的上品雅物。微之詩賦雙絕,經藝通達,時人所重,可在下看來,那些東西都是狗屁,比不上這把徐郎扇之萬一!”
魏不屈言談灑脫,氣度不凡,然而太過桀驁。今天來迎接的人裡還有刺史府的諸多官吏以及顧陸朱張的重要人物,還有部分地方士族的代表,他連正眼都不怎麼瞧,麵子如何過得去?
徐佑哪裡肯陪同著胡鬨,笑道:“折扇隻是小玩物,郎君喜歡就好。我們先至天平山看看為殿下準備的王府,若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郎君久在殿下身邊,可要幫我們拾遺補缺,務求儘善才是。”說完對左丘司錦使個眼色,她心領神會,湊近低語道:“正事要緊!”
魏不屈對這個臨川王的義妹相當尊重,聞言收了傲氣,對著周邊團團作揖,道:“諸君請!”
天平山早已修葺一新,魏不屈做事時和剛才的做派截然不同,裡裡外外,事無巨細,檢查的無比認真,連後院引水所用的暗渠也親自爬進去查看可否容人通過。之後七八日,不斷的有臨川王府的人來打前站,數百人在魏不屈的安排下,將天平山打點的井井有條,看似繁瑣的事宜也逐漸理出了頭緒。
七月初三,天光大好,沿著富川江遠處駛來十艘飛雲樓船,當先那艘樓船的女牆邊甲士林立,刀槍奪目,船頭站著兩人,正是臨川王安休林和王妃徐舜華。
船隊抵近錢塘後,徐佑登船拜見,安休林雙目含淚,握著徐佑的手,道:“微之,多虧你連月來奔波行走,姊夫才不至於困坐臨川,做那盤中待宰的豬羊。此恩此情,沒齒難忘。”
徐舜華冷哼一聲,道:“知道就好,以後對我七弟好點,彆學你那父兄刻薄寡恩。”
徐佑側目,阿姊你也太彪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