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人間多苦楚(1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6617 字 6個月前

安休遠抵達廣陵城已經是午後,口乾舌燥,風塵仆仆,加上驚嚇過度,命也去了半條。

“開門,殿下回來了。”

“快開城門!”

過了片刻,廣陵郡守周徽出現在城頭,道:“爾等何人?殿下領軍討賊,煌煌萬眾,怎麼隻有你們幾百人回來?可是誆我麼?”

出征時的威武雄壯,真是恍如夢境,安休遠這一生從未如此狼狽過,真是又恨又悔,又羞又惱,甩開左丘守白攙扶的手,衝著城頭大罵道:“周老革,速速開門!再聒噪,我殺你全家!”

“啊?殿下?真的是殿下?”周徽慌張的吩咐道:“開門!開門!老臣這就去迎接殿下得勝歸來!”

安休遠頓時起了殺意,就是再蠢也看的出這是大敗而歸,你可是當麵譏諷我嗎?心裡憋著的火再也按捺不住,打定主意等回城安頓好,立刻殺了周徽以泄恨。

城門洞開,安休遠等不及周徽來迎接,率部曲徑自入城,等城門關上,忽然覺得不對勁,周徽不見影子,更沒有其他人來迎接,城裡視野所及連個民眾都沒有。正在這時,兩側的房舍上出現數十名悍卒,手裡的弩弓裝滿了箭矢,仿佛毒蛇的眼睛瞄準了他們。

前後也湧出密麻麻的伏兵,銳刀成陣,寒芒逼人。葉瑉穿著明光鎧,施施然走了出來,在他身邊跟著的赫然是周徽。安休遠臉色灰白,唇角不受控製的抖動,連說出口的話都透著數九寒天的冰冷,道:“周徽,你為何要謀逆……”

周徽苦笑道:“老臣的全家被這位葉將軍拿住,不從命就是死。殿下,若是為先帝儘忠,老臣全家死不足惜,可為了你和那弑父的暴君,請恕老臣隻能選擇歸順!”

安休遠血氣上湧,怒道:“陳難當,殺了他,殺了他們,殺了這些賊子!”他身邊突的竄出一個人影,疾如烈馬,勢若崩雪,劍尖微顫著直取葉瑉。

擒賊擒王,這是唯一反轉的機會!

小宗師!

三十步,轉瞬即至,敵人應該被這突發變故震住了,並沒有放弩。眼看就要近身,以陳難當的修為,在這個距離抓住葉瑉不過舉手之勞。

“呔!”

陳難當驟停,劍刃被葉瑉身邊的一個侍衛用兩個手指夾住,竟無法再進半寸。那侍衛抬起頭,寶相圓滿,照徹清虛,正是竺無塵。

和尚們托庇在徐佑門下,自然不能隻吃乾飯不乾活。這次出征,關乎江東未來百年大勢,隻能成不能敗,必須調動所有可以利用的力量,竺無塵入五品山門多年,隨行護衛,再合適不過。

徐佑算無遺策,先讓虎耳都封住徐州軍的退路,料定重裝步兵隻能擊潰敵人,卻無法及時追擊留下安休遠,然後命葉瑉前來廣陵奪城,靜等他自投羅網。

安休遠身邊有個小宗師,這不是什麼秘密,竺無塵跟在葉瑉身側,以防萬一!

陳難當大喝一聲,長劍斷裂,半截劍身順勢刺在竺無塵的咽喉。還沒來得及歡喜,感覺如同刺到了巍峨連綿的群山,心知不好,剛要撒手退卻,竺無塵金剛怒目,雙手平推而出。

滔滔山洪,自山頂噴湧而落,千鈞之力,摧枯拉朽!

陳難當胸腔內陷,胸骨從後背凸出,頓時斃命。竺無塵收回雙手,滿臉慈悲,道:“阿彌陀佛!”

任誰也想不到竺無塵竟把金剛不壞之身練到了咽喉要害,加上實力確實差距不小,陳難當死的不虧。

安休遠失去了最後的希望,癱軟如泥,萎靡於地,其他人不等他發號施令就乖乖的扔掉武器,全部跪地投降。兵刃砸在青石板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安休遠晃過神來,瘋子般喊道:“我要見六兄,我要見臨川王!六兄最是仁義,他對不會殺我的!你們這些狗才,若敢對我不敬,我讓六兄治你們的罪!”

葉瑉淡淡的道:“請十殿下到郡守府安歇,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見他。”

董大海剛準備上前,跪在安休遠身旁的左丘守白突然從袖裡滑出一把短匕,狠狠的刺入了安休遠的心臟,然後拔出再刺入,短短三息之內,竟刺了他足足十七刀。

刀刀致命!

安休遠驚愕的表情大過了被利刃刺心的痛楚,他無論如何沒有想到,自己會死在左丘守白的手裡——這個日夜在床榻間承歡的可人兒,向來最合他的心意,深知他的癖好,往往能做出彆人做不出的花樣來,如果說世間有人肯為他肝腦塗地,那定是左丘守白無疑。

可,可是……

安休遠被巨大的恐懼籠罩著,胯下屎尿齊流,眼前逐漸的黑暗,頭一歪死去。到死他也不明白,左丘守白為什麼要這樣做?

董大海急忙踹翻左丘守白,兩把銳刀架在脖子上,他並不反抗,扔掉短匕,冷靜的像是剛剛捕食了獵物的鬣狗,望著葉瑉森森笑道:“我幫你們解決了個小麻煩,徐佑是不是該賞我呢?”

葉瑉的心裡其實明白,安休遠死了比活著好,留著必定是個麻煩。徐佑若要殺他,會招來後患,安休遠再該死,那也是皇子,得江夏王和臨川王來處置,僭越之罪,為上者最是忌憚。而且,安休遠說的不錯,以臨川王的性格,不會殺弟,最大的可能是把他囚禁某處,說不定哪天念及兄弟之情就赦免了放出來。

所以由左丘守白動手,何止是解決了小麻煩,根本就是為所有人去了心頭刺。這人麵臨將死之局,想都不想賣主求生,夠狠夠果斷夠決絕。至於賣主之後能不能活命,那要看徐佑的意思,但是至少比束手就擒活命的機會大一點。

當然,這是葉瑉的想法,畢竟敵人不知道翠羽軍優待俘虜的政策,以為兵敗被俘難逃一死,鋌而走險搏上一搏,倒也在情理之中。

左丘守白卻不是葉瑉想的那樣隻求活命,這些年他忍辱負重,隱姓埋名,為了報仇雪恨,受儘了安休遠的淩虐和折磨,自殺了安子道後,一方麵因為六天還需要他留在安休遠身邊,另一方麵則是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動手,陳難當和安休遠形影不離,連他們在床上顛倒時都候在屏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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