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白骨無人收(2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8649 字 4個月前

各州的鎮戌兵哪裡擋得住柔然的鐵騎,隻能學著平城將百姓遷入大城和堅城固守不出,可仍然有大量的百姓和財產被劫掠一空,短短的半月內,整個北魏境內烽煙四起,被摧毀的村莊數以千計,損失無比慘重。

元瑜龜縮防守的戰略受到了朝野內外的巨大非議,可他乾綱獨斷,處死了兩個上書勸諫的大臣,然後命令內侯官全城搜捕,凡妄言議政者,全部抓起來。不過也下了密詔,外緊內鬆,看似凶神惡煞,實則並沒有受到什麼折磨,相反在獄中好吃好喝照顧著,就此壓住了反對的聲浪的,繼續龜縮,任由柔然塗毒四方。

九月十一日,終於等到跟隨元光出征的外侯官秘密回京,轉呈了元光的奏報,知道了漠北汗庭的戰況。元瑜依崔伯餘之計,貽書烏勒祁,書裡極儘言語侮辱之能事,並約他七日後,也就是九月十八日午後在方山以東、禦河以西的堆積平原地帶展開決戰。

烏勒祁見元瑜肯出城,還以為是他分兵劫掠各州的策略起了效果,又被戰書裡的罵詈之言激怒,當即回書答應,並揚言大勝之後,要屠城三日,並取元瑜的頭骨做酒器。

元瑜將烏勒祁的回書曉諭全城,激起滿城軍民的同仇敵愾之心。烏勒祁同樣派出傳令兵,將三路兵馬召回,反正肆、汾、燕等州郡已被蹂躪的不成樣子,榨不出更多的油水。等全部兵馬集結後,又主動後撤十裡,留出給魏軍排兵布陣的空間。

從某種意義上說,柔然尚武勇,輕詭計,近似春秋遺風!可是這世道太老實,注定要吃大虧!

經過周密的準備,於九月十七日夜,斛律提婆率二十萬精銳悄然出北門,奇襲鬼方軍大營。起初,鬼方軍由於約好了明日午後才要決戰,今夜放鬆了警惕,殺豬宰羊,犒賞三軍,不少人都喝得酩酊大醉,連守寨門的巡卒都懶洋洋的窩在柵欄後打瞌睡,所以被突然殺入營裡的魏軍占儘了上風。

但遊牧民族的好處就是不需要太過嚴明的軍紀,對陣列的依賴也不像南朝那麼的嚴重,每個人都是一個獨立的作戰單位,上馬就可給予敵人不可輕視的殺傷力。

短暫的失神之後,反應過來的鬼方軍立刻憑借精湛的騎射和過人的驍勇組織起有效的抵抗。輕騎兵繞道兩側,不斷利用距離射殺敵人,並引得魏軍分兵來追。又因為夜黑無月,雖然成功掩蓋了魏軍的偷襲,可也阻礙了偷襲之後的指揮係統的運轉,幾個衝鋒之後,兵不知將,將不知兵,全靠著本能和直覺作戰,凶猛的攻勢為之一滯。

斛律提婆知道這種狀況絕不能持久,數次令台軍的精銳鐵騎進行中間穿插,可付出了兩千條性命的代價,始終打不透柔然的軍陣,反而逐漸的泥足深陷,被三十萬鬼方軍一步步反向包圍了過來。

雙方開始纏鬥!

柔然重視經略西方,從西域的精獲取了大量的精鐵和良馬,又奴役金山一帶(阿爾泰山)的突厥人作為鍛奴,因此擁有大規模的具裝騎兵。具裝騎兵多使用木框、皮麵的馬鞍,耐用的雙邊金屬馬鐙。他們的盔甲既有中原式的劄甲,也有遊牧風格的鱗甲,騎兵喉間還有多層薄銅片穿製的護喉,馬鎧分皮製和鐵製,覆蓋麵積非常高。

作為長期的對手,柔然和北魏的具裝騎兵非常相似,也是宿命之敵!

“阿那夜,該你了!”

烏勒祁的眼中冒著凶狠的光,顯然他被不守信義的鮮卑人徹底激怒了,但盛怒並沒有影響他的理智,直到此刻,才命令具裝騎兵出動。

阿那夜是扶突的大兒子,如果於菟在這裡,會認得出這個人,畢竟當年在汗庭嫁給扶突後,阿那夜是她名義上的兒子,身為柔然王族,阿那夜是個難得的異類。他崇慕漢人文化,喜愛讀書,精通音律和佛學,彬彬有禮,深受可汗的喜愛。

這次出征,為了鍛煉他,也為了培養他,可汗親自任命阿那夜為柔然具裝騎兵鐵橫流的軍主,跟隨烏勒祁作戰。

阿那夜站了出來,辮發,衣錦,小袖袍,小口褲,深雍靴,長相俊美,尤其雙目深邃,鼻梁硬挺,衝著烏勒祁施了柔然的軍禮,轉頭回到具裝騎兵軍中,發出號令披甲。等全軍披甲完畢,他放下麵簾,馬槊橫架在馬鞍側,輕夾馬腹,馬蹄離開地麵,先是慢跑,仿佛細碎的鼓點夾雜著鐵甲碰撞的響聲,然後至中段變成驅步,意味著開始提速,鼓點驟然急促起來,等到三萬鐵橫流將長槍豎起在胸前,由驅步變成了襲步,那聲音已經如同千萬噸的冰雪從燕然山的頂端傾瀉而下,席卷一切,吞噬一切,摧毀一切!

天地之威,莫可沛禦!

在此世,能對付具裝的,隻有具裝!

斛律提婆幾乎和烏勒祁同時下令,觀戰良久的北魏虎紋具裝披甲列陣,五萬重裝衝著鐵橫流呼嘯而去。

從高空俯瞰,柔然的鐵橫流如深黑色的長矛,而北魏的虎紋具裝如銀白色的猛虎,自南而北,自北而南,隻等著看是長矛夠利,還是銀虎生威。

這是南北諸國最強大的具裝騎兵之間的碰撞,幾乎在交錯的瞬間,阿那夜的馬槊狠狠的插進了對麵那個敵人的胸膛。

強大的衝擊力讓他還沒有來得及呼喊,胸前的盔甲凹陷了下去,塗著猛虎紋臉的頭盔裡,眼鼻和耳朵同時迸射出鮮血,整個人倒飛著撞翻了後麵幾個騎兵,然後抱團落地,又被無數馬蹄踩踏而過,成了一堆稀爛的肉泥。

阿那夜如一道黑色的閃電闖進了敵陣,重達三十多斤的馬槊在雙手間比繡花針還要輕巧靈活,他的眼前隻有快若飛鳥的敵人的影子,僅靠著雙腿控製馬匹的前進方向,冷靜又殘忍的把一個又一個北魏的精悍騎兵擊倒、殺死,再擊倒,再殺死!

具裝騎兵的衝陣隻有這一次機會,跑的太遠,馬會累死,跑的太快,馬也會累死。所以斛律提婆和烏勒祁的目光緊緊的落在兩支具裝騎兵的對衝上,心提到了嗓子眼,這是力量和勇氣的較量,沒有任何花俏,沒有任何投機,要麼你死,要麼我亡!

阿那夜勇武過人,所向披靡,鐵橫流在他的帶領下直接擊潰了虎紋具裝,以三萬敵五萬,取得了驚人的戰果。

隻是很可惜,他們戰勝了敵軍,卻也隻能停下馬來,等著其他袍澤跟進收割人頭。可在這時,從東邊的側翼傳來密集的馬蹄聲,還有熟悉的柔然語的淒厲的呐喊:“俟利發,俟利發,明月將軍攻破了汗庭,可汗戰死,穹隆被焚,金翼軍的屍體填滿了鹿渾海!”

“俟利發,俟利發,日神降下了天罰,草原被大火淹沒,菟園水不再清冽,栗水也不再甘甜!”

烏勒祁臉色劇變!

軍心大亂!

阿那夜猛的掀起麵簾,雙眸倒映著遠處元沐蘭的鬼臉麵具,由小變大,越來越清晰,直到能夠看到那疾馳的駿馬和馬上將軍的英姿。

她領著兩萬精騎從東側的右翼斜斜切入了鬼方軍,直接鑿穿了橫截麵,讓敵人首尾不相顧。然後兜轉回頭,對已經疲憊不堪的鐵橫流發起單方麵的屠殺。

而元光另帶一萬人從左翼直奔烏勒祁所在的中軍,柔然人看到元光的軍旗就先怯了三分,又被那四麵八方哭泣的呐喊聲亂了軍心,防線頓時崩潰。元光迅速接近了中軍,還不等烏勒祁反應過來,身子消失在馬背,刀光閃閃,破開數百名近衛的防守,砍下了烏勒祁的腦袋。

於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天下唯有元光一人而已!

鬼方軍兵敗如山倒,三十萬大軍最後逃回漠北的隻有兩萬人,阿那夜僥幸逃脫,被推舉為主帥,領著殘兵途徑鹿渾海時看到了湖裡的慘狀,他沒有哭,隻是舉刀劃破掌心,讓鮮血流入湖裡,對天盟誓道:“殺儘拓跋氏,鹿渾海複清!”

兩萬人跟著滴血而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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