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鳴砲飛上高空,在明月的光輝裡綻放,凝聚的煙霧驚動了長乾裡的雀鳥,盤旋在徐府的周邊低鳴。
無情最是枝頭雀,不管人愁隻顧啼。
幾道黑影逾牆而入,迅若奔馬,卻又翩若驚鴻,趕在府衛發現並調動之前,五天主出現院子裡,她隻帶了十五人,全是六品之內的高手。
這不是率兵正麵攻打驃騎將軍府,何況就算真的想攻打,六天經過多次的內爭外鬥,今非昔比,實力消弱的厲害,根本不可能在金陵城裡聚攏起大規模的兵力。唯有靠奇兵突襲,擒賊擒王,若拿住徐佑,則萬事大吉。所以兵貴精不貴多,十五個入了六品的高手,已經是司苑天宮現在能夠調動的最強大的武力。
按照他們的計劃,竺無塵已回錢塘,清明若再中了毒,沒有小宗師掠陣,哪怕徐府有二百名精銳部曲,也足可在群狼環伺之中強勢的穩定住局麵。
“沙郎君,辛苦二位了!”
沙三青虎目裡射出深入骨髓的恨意,站立一旁,沒有說話,莫夜來雙手抓著裙裾,想要上前,又死死的停住,顫聲道:“五天主,求你把孩子還我……我們照你的吩咐,作了這等泯滅人心的惡事,今後再不敢和天主作對,你留著孩子也無用……”
“不急!”五天主整個身子裹在寬大的黑袍裡,頭上戴著幕籬,看不清任何的外部特征,但聲音如涓涓春水流過,婉轉悠揚,輕柔動聽,道:“等我了卻心事,再告訴你孩子的所在!”
院子裡一片狼藉,清明盤膝坐在遠處,口鼻流血,麵目忽青忽白,正是中了春酒的症狀。衣衫破裂多處,肩頭可以看到圓形的傷痕,應該是被竹殳擊中留下的痕跡。徐佑、何濡、詹文君等被點了穴道,身不能動,可口尚能言。
五天主在徐佑對麵坐了下來,語氣輕柔的不像是敵人,反倒像是多年未見的朋友,道:“驃騎將軍的才名,我仰慕已久,隻是沒想到你我第一次見麵,竟是這樣的場合,實在是造化弄人!”
徐佑沒有顯露出任何的慌亂,演戲要演全套,以他如今的地位,遇事不崩於色才是正理,道:“五天主大駕光臨,你為刀俎,我為魚肉,既占儘上風,何不以真麵目示人?”
五天主輕輕笑道:“哦,將軍想瞧瞧我的臉?怕是會大失所望!我容顏醜陋,既不如這位詹女郎英姿颯爽,也不如吳縣那位張女郎胸懷錦繡……對了,聽聞將軍和天師道的寧長意交情莫逆,寧大祭酒出身名門,瑩心炫目,姿才秀遠,又師從孫冠,備受恩寵,乃至統領揚州治,號左神元君,士民敬仰,小女子更是萬萬比不得……”
“五天主話雖如此,其實聽得出來自視甚高。”徐佑言辭犀利,直指本相,道:“隻不過身世淒苦,命途多舛,又誤入六天賊教,一生見不得天日,所以慣常用自諷來掩蓋內心的傲然。其實你容貌如何,我並不在意,今日紅粉,明日骷髏,皮相轉瞬成空。我在意的是,天主機關算儘,今夜到底為何而來?”
“將軍爽快!”
五天主以手托腮,袍袖滑落,露出素手芊芊,皓腕晶瑩如玉,她的身子微微前傾,似乎透過幕籬可以窺見徐佑的靈魂深處,笑道:“那我就直言了,魚道真雖然是六天的人,但她並沒有得罪過將軍,她蠱惑太子,殺死安子道,豈非正合將軍的心意?說來無罪,反而有功,不如將軍賞我個薄麵,放了她如何?”
徐佑的眼神頗為玩味,道:“我很願意和天主結個善緣,但我確實沒見過魚道真……”
五天主坐直了身子,笑聲愈發的溫柔,道:“看來將軍還沒搞清楚當下的狀況!來人,殺了清明,用小宗師的人頭給徐將軍提個醒!”
清明中了毒也是最大的威脅,先除掉他,可保證大局穩穩掌控在自己手裡,這種談笑間翻臉殺人的做派,和她的吳儂軟語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身後一黑衣人抽出短刀,毫不遲疑的飛身砍向清明的脖子。刀刃的寒意激起肌膚上的細微顆粒,清明忽然睜目,燭龍劍後發先至,劃破了黑衣人的喉嚨。沙三青同時動手,竹殳如龍出水,卷起滿地的枯葉,纏住另外十四人。
五天主反應極快,玉手如鷹搏兔,閃電般抓向徐佑的頭頂死穴。徐佑緩慢的抬起右手,豎起單指向天,極慢和極快的反差撕裂了時間和空間的界限,讓眼前的所有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天旋地轉!
五天主隻覺得視野開始模糊,胸口被千斤巨石壓著,瞬間就會窒息而死,哪裡還來得及變招應對?
指尖正中掌心,朱雀勁瞬間侵入,她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噗的吐出一口鮮血,渾身如被無數根藤蔓纏住,然後烈焰焚身,從骨骼到血液都痛的無以複加,可偏偏意識清醒,動彈不得。
剛入五品的沙三青還能和徐佑過兩招,可五品以下,根本連交手的資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