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我不是神仙
胡迭的回答是相當客觀的。
作為一個理工科的大學生，他當然清楚要從無到有的建立一個工業國家有多難，曆史上，西方國家從第一次工業革命到真正實現國家的工業化轉型，可不就是用了幾百年的時間嗎？要真正的實現工業化，那可絕不是建幾個工廠的事情，而是涉及到整個社會體製和分配機製的改良與重洗，如果真要把這些因素都計算進去，那西方的工業崛起，恐怕還得從他們的文藝複興時代開始來算，因為沒有文藝複興解開宗教對人們思想的禁錮，守舊勢力就不會那麼輕易的退出曆史舞台，也就不可能會有後來工業化的大規模應用。
事實上，就胡迭對中國曆史的了解，他給出的這個兩百年的答案都算是最樂觀的估計了，這是建立在李二對他無保留的信任和重用，軍方無條件的支持，以及他自己也能不計生死榮辱的投入到大唐工業化改革事業的基礎之上的，但事實上，這些條件都不可能實現：李二不可能毫無保留的信任他，軍方本身就是一個世家門閥的利益結合體，而他本人，對大唐也沒有那麼深的感情，更沒有那麼高的覺悟。
說白了，要在中國實現工業化，首先第一個條件就是必須要打破儒家集團建立的那套官僚機製，要讓工人，尤其是技術工人得到解放和尊重，同時，國家也不再搞什麼獨尊儒術的把戲，而是從上到下建立起一整套的完善教育體係，將知識教育普及到最底層——就像新中國建國後所做的那些事情一樣，在工業化的進程中，是沒有任何捷徑可走的，那些想走捷徑的，最終都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價。
但這些道理，李二卻並不明白，哪怕他是曆史上有名的千古一帝，其文韜武略可謂當世無雙，但曆史和眼界的局限性卻決定了他不可能會了解這些在後世早已被驗證過無數次的真理。
兩百年？他認為胡迭這完全就是在推托，這讓他很是不滿，卻又無計可施，因為胡迭的回答和表現都毫無破綻，從頭到尾，他都是那麼的坦蕩，坦蕩得讓人難以置信，但他說出的那些話，卻如同天書，根本就讓人聽不懂——連聽都聽不懂，還讓他怎麼去質疑？
當然，胡迭接下來的解釋，也讓他多少對這工業化的困難有了些了解。
“陛下，不是微臣推托，要建立這樣一套工業體係，那不是建幾個作坊的事，光是從業的產業工人至少就需要幾十萬，甚至可能會上百萬，這些工人必須要能夠讀書識字，懂得算術，要熟悉自己的專業技術，關鍵是，還得讓他們全心全意的把這份工作當成事業來做，要讓他們不斷的在工作中摸索經驗，總結教訓，不斷的推動技術進步，這就需要整個社會都能給他們足夠的尊重和重視。在我的家鄉，一個技術過硬的老工人，不管走到哪裡都是受人尊敬的，連工廠的老板都得捧著他們，如果是科學家，也就是那些接受過高等教育，專門從事最尖端的技術研發的高級知識份子，那就更是國寶一樣的人物，他們或許沒有太大的權力，但他們的地位，絕不比如今的房相在大唐的地位低，如果是涉及到他們技術領域裡的問題，他們的意見，甚至都可以左右國策的製定。”
李二有些不信，質疑道：“工匠隻要會做工就行了，何用讀書識字？”
胡迭苦笑道：“微臣所言句句屬實，彆的不說，要將一個零件加工得誤差不超過幾十分之一的頭發絲粗細，這樣的工作是一個不識字，不懂算術的文盲能做的嗎？有些簡單的工作當然可以用文盲來做，無非是效率差些，但很多專業性強的崗位，是必須要依靠專業的技術工人的，要當好一個技術工人所需要付出的努力，可不比考個秀才更容易，問題是如今的大唐，有那本事的人，誰會去做工？”
沉默良久，李二盯著胡迭，沉聲說道：“你說的這些，朕聽起來匪夷所思，但不知為何，朕卻相信你說的都是真話，隻是朕不明白，照你所述，你的家鄉應該是強大無比才對，可這樣一個強大的國家，為何朕和朕的臣工卻是聞所未聞？不說這大唐的周邊，便是海外西域各國，朕多少也是有所了解的，那些國家或有一些其獨到的技藝，但絕對沒有強大到你所說的程度。這樣強大的國家，不可能會默默無聞……你說你來自於另一個世界，朕無法理解，難道你是從仙界而來？若如此，那你所說的這一切，倒也算是合情合理了。”
胡迭笑了笑，反問道：“陛下看我像神仙嗎？”
李二也笑了：“你當然不是神仙，但你可能隻是修行不足，又或者，你隻是仙界之民，雖無神仙的法力，卻懂得一些仙家的手段，因為意外才落到這凡間？”
胡迭知道李二是在開玩笑，但他卻不能把這當成玩笑，想了想，認真的答道：“是不是仙界，得看陛下怎麼去理解。如果要說飛天遁地，日行千裡，甚至是移山平海，呼風喚雨，這些事情，在我的家鄉確實都有很多人能夠做到，但這不是什麼仙家的法術，而都是對知識，對工具的利用，就像大唐的軍人可以用弓箭射殺百步之外的飛禽一樣，隻不過他們所用的工具更加先進，更加強大，但除此之外，他們一樣會病，一樣會死，一樣有喜怒哀樂，他們與大唐的人，並沒有什麼分彆。”
聽到這樣的回答，李二似乎有些失望，但很快又問道：“這些工具，有多少是你會做，而且在我大唐也能夠做出來的？”
胡迭想了想，答道：“不多，而且很多東西我一時間也未必想得起來，得到了需要用的時候才能想到。”
房玄齡在一旁突然問道：“白鹿伯剛才所言，有可以助人飛天遁地之物，此物，大唐能造否？”
胡迭沉呤道：“複雜的不行，那需要發動機，不過，如果隻是簡單的飛一下，不考慮實用性的話，熱氣球就能做到，這個做起來不難，以現在的技術，應該是可以實現的。”
愣了一下，李二難以置信的問道：“你真能做出讓人飛天之物？”
胡迭笑了笑，說道：“飛天其實不難，我所說的熱氣球，其實陛下和房相應該也是見過的，你們應該知道孔明燈吧？”
倆人俱都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