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你個昏君
李二是個想到就會去做的人，不過這一次他沒再把房玄齡叫上——從上次回來之後，君臣之間的關係便有些微妙，房玄齡或許是看出了他的心動，卻並沒有說什麼，而李二，也猜到了房玄齡可能已經猜到他的心事，也同樣沒有點破，但倆人之間，誰也不能確定對方真實的想法……不過有一點李二倒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房玄齡絕不會背叛他，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
再次來到白鹿村，李二這一次是輕穿簡從，隻帶了幾名貼身的侍衛，誰也沒有驚動，他並沒有直接去胡迭的府上，而是先來到了河邊——那架水車，同樣也讓他很是好奇，就算當日胡迭曾為他解釋過原理，可畢竟沒有見過實物，作為君王，他很想知道這東西是否真如奏折上所說的那般神奇，如果是，那此物的推廣，就將是下一步朝庭最緊要的任務。
還沒有到達河邊，遠遠的，就已經可以看到一架巨大的木製巨輪在河道中緩緩轉動，順著巨輪一側，一條被劈開一半的長條竹筒組成的圓槽由支架固定，將水引向遠處的溝渠，此情此景，竟是彆有一番美感，李二不禁眼前一亮，急忙催馬前行，快步趕到河邊，仔細的打量起這架水車來。
河灘邊，同樣在觀看這架水車的百姓還有不少，有些是村中的村民，有些則是外村過來的，李二用目光製止了侍衛試圖驅散百姓的舉動，打量著水車，卻是越看越覺得驚奇。
胡迭當日將這水車說得很是簡單，可是在李二現在看來，此物絕對稱得上是巧奪天工，巨大的木輪上裝著一排排木製的葉片，浸在水中，由水流推動木輪旋轉，而外圈那些竹筒雖然看起來取不上多少的水，甚至於很多水都在半途中因為竹筒的傾斜而被漏掉，但實際上，因為巨輪輪轉不息，從竹筒中泄於竹槽中的流水幾乎就是源源不絕，以李二的觀察，若是換成普通百姓常用的木桶，恐怕這十餘息之間就能裝滿一桶水。
說實話，這效率可就相當恐怖了。
要知道，如果不用這水車，換成人力來取水的話，那麼就算是離這河道邊最近的田，農夫往來一次至少也得花去一柱香的時間，一天累到死，最多也就是澆個一兩畝田，如果田地離得遠些，那效率更是會成倍的下降，可是現在，有了這架水車，根本不需要耗費任何人力，這水就會源源不斷的由溝渠流向田間，這換成是以前，就算是用上百個壯勞力，都未必能達到如此好的效果。
這時，又聽得一個村民在一旁得意的炫耀道：“你們不知道了吧？伯爺說了，這水車可不光是可以用來引水，還可以裝上機關，用來推磨磨麵，到時咱們就再不需要靠人力去推磨了，把要磨的稻米小麥放入磨中，石磨自已就會把麵粉給磨出來，又省時又省力，到時咱們省下來的糧食拿到這裡來磨成麵粉，再放到市麵上去售賣，可比直接把糧食賣給糧商劃算多了。”
聽到這話，李二心中又是一動，看著水車這頭多出來的那一大截車軸，暗道原來如此，之前他還以為這一截車軸是因為趕工，還沒來得及截去，現在看來，卻是從一開始就留下了改裝的餘地——也是，看這水車雖然轉速不快，但其龐大的體積和重量卻是充滿了力量感，隻要將這車軸接上圓盤機關，要推動一隻石磨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這無疑是又幫百姓們省去了一樁極耗勞力的工作，也增加了他們的收入。
如此神奇之物，能出現在大唐，真是天佑盛世啊……李二越想越是興奮，可就在這時，心中卻又湧現出當日胡迭在講述此物時那漫不經心的模樣，如同瞬間就給他淋了一頭的冷水。
按照胡迭所述，此物不過是物理學中最基礎的小學知識的應用，他甚至都沒有把這水車當成一回事，用他的話說，這不過就是在大唐極為有限的條件下，勉強能夠做出的最基礎的一些東西，可就是這樣最基礎的東西，在他這位大唐天子的眼中，竟然都是如此的神奇，竟然都可以為大唐帶來巨大的改變和利益，那麼……
李二突然間是越發的好奇了，如果說初級的知識就能創造出這樣神奇的產物，那麼那些中級的，高級的知識，是否真能做到胡迭所說的那般神奇？
飛天遁地，移山填海，呼風喚雨，這樣的力量如果能將其握於手中，那將會是怎樣的感覺和體驗？
李二是一個不知足的人，任何一個敢造反，敢把當皇帝作為自己人生目標的人，都不可能是一個知足常樂，安於天命之人，當他還隻是一個門閥的公子時，他就已經將這至高無上的權力寶座當成了自己人生最大的目標，他一步步前進，一步步艱辛，他戰勝了無數的強敵，楊廣，李密，王世充，劉黑閥，甚至是他的兄弟，一個個都倒在了他的腳下，到現在，他的人生才不過三十多歲，就已經站在了自己事業的最頂端，他本以為，這世間已經不會再有什麼東西是值得他為之追求的了——除了那個注定將要到來的盛世，或許對他而言還有那麼幾分挑戰性，至於說剩下的那些，隻要他想，天下間就沒有多少東西是他得不到，沒有多少事情是他辦不成的。
這樣的人生，固然舒心，卻又何嘗不是一種寂寞？
可現在，他終於又發現了一個值得他追求的目標，這個目標是如此的誘人，而它的難度和風險又是如此之大，這固然令李二為之警惕，但也同樣令他感到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