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段綸教子(2 / 2)

可自己這兒子呢?也不知是受了誰的挑唆,連個事情的原委都沒弄清楚,就匆忙的下了結論,這要放在其他人身上,倒也沒什麼,年輕氣盛嘛,誰還沒個衝動犯事的時候?可他卻不想想自己的身份——算起來,他可是齊王李元吉的女婿!陛下當日沒有追究段家的這層關係,那是陛下海量,可那齊王一家老小卻都是做了刀下鬼的,俗話說一個女婿半個兒,你這樣的身份還不懂得避嫌,還要跟陛下看重的臣子去爭風,這是嫌一家老小活得太輕閒嗎?

“跪下。”

段綸的語氣並不嚴厲,但聽在段儼的耳中,卻如雷轟。麵色變了變,雖然有些不甘,但終究還是不敢反抗,老老實實的跪在了堂前。

看著他,段綸問道:“知道自己錯在哪嗎?”

遲疑了一下,段儼低頭應道:“兒子不該偏聽偏信。”

歎了口氣,段綸說道:“偏聽偏信是不對,但你最大的錯卻並不在此,你錯就錯在不辨是非,不分敵友,你以為對你笑臉相迎,與你稱兄道弟的人便是你的朋友?你以為與老夫針鋒相對,據理力爭的就是老夫的敵人?你呀,像你這般做官,在官場上真是被人賣了都不知道,還說什麼懷才不遇。”

段儼低著頭,雖不敢出聲,但其神情卻顯然不是很服氣,見他如此,段綸越發的失望,但沒辦法,誰讓這是他兒子呢?還得教啊,不然將來真要闖出禍,總不能白發送黑發吧?

看著段儼,段綸緩緩說道:“你氣那白鹿伯,無非是因為他駁了為父的麵子,可這麵子值幾個錢?告訴你,為官之人,最沒用的就是這張臉麵,為父若是要臉,根本就活不到現在,滿朝文武若是要臉,現在也剩不下幾個。”

聽到這話,段儼臉色一白,他當然明白段綸話裡是什麼意思,相當初,段家可是齊王的姻親之好,齊王和隱太子若是對他父親不看重,又怎會將齊王之女下嫁於他?可玄武門之變,段綸在朝堂上毫不猶豫的就投靠了當今的天子,看著齊王與隱太子滿門被殺,連一個字都不說,甚至在那之後,又接連替他納了好幾房小妾,其用意不言自明,現在他那個原配的妻子,齊王的女兒,在家裡就形同坐監一般,這一切,全都是出自於他這位父親的手筆。

從這點來說,段綸還真的沒有說錯,他這番所作所為,怎麼都不算光彩,但反過來說,他若是沒有這般決心和手段,現在段家彆說位列上卿,墳頭草怕是都三尺高了。

隻聽得段綸說道:“白鹿伯的確是駁了為父的麵子,但為父一點都沒怪他,因為他說的那些話,確實有理,而且他駁斥為父,也並非是出於私心,我們之間本就是公事之爭,根本不存在私怨——這是其一。”

“其二,有些話,他當時不好講明,但過後,為父卻想明白了。為父本想將他和科學院納入工部之下,這本是存了私心的,但他卻用那些事實和道理告訴老夫,若真如此做,反倒是對老夫有害無益……推陳創新,這話說得輕巧,真正做過的人才知道有多難,他這科學院,將來是個出功勞的地方,但功勞有多大,責任和風險就有多大,老夫我已經是工部尚書,這輩子的位置已經到頭了,功勞於我不過是錦上添花,但責任和風險,卻有可能讓我晚節不保,既如此,我又何苦要出這頭?”

“其三,白鹿伯說得不錯:即便是科學院不在我工部之下,將來出了成果,要想推廣到天下,還是少不得要與我工部合作,我工部主管天下督造,不管出了什麼樣的成果,最終受益的始終都是我工部,如此,老夫隻需要坐享其成便可,這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其四,白鹿伯雖然在公事上駁了為父的麵子,卻又能主動致歉,更將這些不好明言的道理藏於話鋒之中說予老夫,對老夫處處以晚輩自居,實際上,誰都知道他與老夫沒有半點關係,他連孔穎達的麵子都不給,卻能如此尊重為父,這難道還不能表明他的態度?他這是在向為父示好……說到底,他這科學院將來要想有所作為,也是少不得要有我工部的支持的,他與老夫,本就是天然的盟友,老夫又怎會為了一點意氣之爭,便自毀根基?”

聽著段綸的這番話,段儼的臉色是越來越白,到此時他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也虧得是老父提醒得及時,否則,依他的性子,說不定就得去找那胡迭的晦氣,那樣的話,可就真要鑄成大錯了。

見他麵帶悔意,段綸輕歎了一口氣,說道:“起來吧……記住這次的教訓,也要記住:那些對你笑的,未必就是你的朋友;那些與你爭的,也未必就是你的敵人。做人做官,最忌意氣用事,敵友不分,不然,什麼時候被人賣了都不知道,明白嗎?”

“父親教訓得對,兒子明白了。”

“光明白還不行,還得記在心裡,把它吃透……回去好好想想吧,想明白了再來,若是想不明白,為父就替你辭了現在這官,回老家去耕讀,這樣,至少能保你一世的平安,總好過將來沒個下場。”

( <':'></a>)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