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諸神黃昏(1 / 2)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以萊諾在黑暗中睜開雙眼。

有半晌,他幾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直到背後和肚腹上致命而灼痛的傷口喚醒了他的理智,冷硬而殘酷地將事實灌輸到了他的腦海裡。

是的,現在他終於清醒了。

以萊諾能夠清楚地嗅到自己背後詛咒的氣味。那些附著於傷口上的惡毒咒語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刻刻地侵蝕著他的骨血,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接近他的心臟和肺腑,他甚至能夠感到自己的呼吸中都似乎帶著詛咒那濃鬱的腐朽味道。與此相比,肚子上的傷口都顯得微不足道。

縱然它才是一切痛苦的源頭,是從他身體中硬生生將神格的罪魁禍首。

以萊諾嘗著黑暗元素在舌麵上留下的灼傷和銅鏽的味道,金色的豎瞳在黑暗中冷冷燃燒著。

信仰之力已經完全從他的軀體內流失,冰冷的空洞感從脊椎蔓延至無法維持人形的四肢,即使是厚實的皮毛也無法抵擋元素相悖而導致極度的冰寒。

一切感覺都變得麻木而遙遠。

唯有被背叛的刺痛鮮明刻骨地烙印在他的腦海深處,每一觸碰,嗜血的狂暴憤怒就難以抑製地奔湧而來,啃噬著他所有殘存的理智。

但是,以萊諾已經想不起來關於那場背叛的任何細節。

所有有關神域和眾神的記憶都隨著神格的剝離而逐漸從他的身軀裡流失。

但是這不等於他不記得之後的慘烈。

以萊諾舔舐著自己上肢的細小傷口,帶著倒刺的舌麵卷起皮肉和剛剛愈合的血痂,他品嘗著自己鮮血的味道,讓疼痛的感覺刺激著自己的神經。

疼痛是好事。疼痛令他清醒。

神格被強行剝離並不等於失去被鍛造的強悍身軀,隻有信徒鍛造的武器才能夠真正地傷害神明。

……或者說,曾經的信徒。

是的,神格的剝奪是由其他眾神設局,但是其他那些惡毒的詛咒和致命的創傷全部來自於人類——那些善良的,忠誠的,狂熱的,盲從的,弱小的人類。

光明神要淨化人間。

所以戰爭之神必須被除去。

他帶來屠殺,嗜血,凶殘和瘋狂,他是三萬年前光暗大戰中唯一殘餘的黑暗派係神祗,消滅了戰爭之神,就等於消滅了戰爭。

人人都用畏懼和仇恨的雙眼注視著他。

【他應該回到他該待著的地方。回到他的黑暗選民中去。】

以萊諾嘗著自己血液中微弱的光明元素,勾起冷酷而嘲弄的微笑。

要知道,他的所有信仰之力全部來源於光明的信徒,而三萬年前光暗陣營的大戰正是他的神力大大充盈之時。隻有人類對廝殺和權力的渴望才能滋養一位司掌戰爭的神明,戰爭之神神名高懸,神位空缺,遲早有第二位神祗能在漫長的時光中出現,凝練出新的神格

弑神很簡單。

但是毀滅一位神明,那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但是無論如何,他們都要付出代價。

就在這時,以萊諾聽到了一點微弱的響聲,他耳朵一動,視線瞬間聚焦在不遠處的黑暗中。

隔著濃鬱的黑暗元素,他五感的敏銳度要比大陸正麵時降低許多。他眯起金眸,在模糊黯淡的視線範圍內,能夠看到勉強一個身影蜷縮在岩崖下,突出的肩胛骨單薄脆弱,仿佛狂風暴雨中的落葉般簌簌打著哆嗦,仿佛在經曆著非人的折磨。

以萊諾嗅嗅空氣。

……人類?

以萊諾舔了舔利齒,回想起了在昏迷前支離破碎的畫麵——

黑壓壓的蟲潮,燃燒的火雲。

他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裡。那是一個強大而惡毒的詛咒,足以將神明拖拽至大陸背麵,但是,這個人類為什麼會在被魔族怪物等黑暗生物占據的髑髏地?

或許是又一個陷阱。

以萊諾冰冷的瞳孔深處閃過壓抑的暴怒。冷酷嗜血的神情浮現。他在黑暗中沉默地積蓄著力量,等待著對方靠近的瞬間,好用自己刀鋒般的獠牙和利爪將那脆弱的□□撕碎。

時間緩慢地流逝著。

遠處的顫抖和喘息聲終於漸漸平息,空曠的洞穴內重歸寂靜。

以萊諾聽到了對方扶著岩壁站起來的聲音,以及接下來逐漸靠近的腳步聲,他眯起金眸,習慣於燦爛日光的眼睛並不適應髑髏地幾乎沒有絲毫光線的純粹黑暗,在模糊黯淡的視線範圍內,能看到一個瘦高的人影在緩慢接近。

但是……對方的身形似乎比他記憶中要大上許多?

以萊諾不是很確定。

畢竟瀕臨死亡的體驗會導致感官的扭曲失真。

但是無所謂。他的利齒在騷動,渴望著撕裂一切擋在麵前的□□,因被鮮血澆灌的強烈欲望而隱隱作痛。

以萊諾冷靜地等待著,肌肉緩緩繃緊,四肢蓄勢待發。

終於,對方進入了自己的攻擊範圍內。

他亮出獠牙,獨屬於掠食者的饑饉在暗金色的豎瞳內獵獵燃燒,然後猛地向前撲去——

等等?

有什麼好像不太對勁?

風聲在耳邊呼嘯,以萊諾的眼底閃過慌亂的神色,但是還沒有等他想明白,就在下一秒一頭

栽到地上,嘰裡咕嚕打了好幾個滾,然後撞上了一個堅硬的東西。

戈修低下頭,神情微妙地注視著一頭撞上自己腳尖的毛球,然後蹲下身來,用兩隻手指揪住它的後頸皮,將那團毛絨絨的東西拎了起來。

毛皮臟兮兮的小狼在半空中張牙舞爪地揮動著爪子,背後的兩隻小翅膀艱難地撲棱著,試圖擺脫戈修的手指,喉嚨裡發出咕嚕嚕的低吼,試圖展示自己的威懾力。

……剛才它就是這麼大的嗎?</不對吧?

戈修晃了晃被拎在半空中的毛團,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力。

不過,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可以看到它肚子上巨大的豁口已經堪堪愈合,卻因為掙紮而再次被撕裂,黏著乾涸血痂皮毛再次被血液潤濕,雖然背後深深的網狀傷痕仍舊沒有絲毫修複的痕跡,但是很顯然已經脫離了垂危狀態。就連身上散發出來的白色光芒都凝實了不少。

有可能是某種自我保護機製?戈修不確定地想。

他輕巧地避開對方試圖撓自己一道子的企圖,有些好奇地捏了捏小狼背後不停撲閃的翅膀——小東西報以憤怒的咆哮。

……有翅膀。

所以,能飛?

戈修若有所思地眨眨眼。

在這段時間裡,他幾乎將這道深淵底的每一寸土地都摸了遍,對它從頭到尾的構造都已經格外熟悉,他可以負責任地說,每一處岩壁都光滑陡峭猶如被利刃切開似的,幾乎沒有任何攀爬出去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