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感情的心機質子(33)(1 / 2)

錦衣垂下雙目,輕輕道:“陛下心裡不是早已有了主意……當年滅了沈氏後, 卻唯獨留下那孩子, 帶回宮裡悉心撫養,如今已是教養有成。”

“沈安?”徐薑笑了笑, “他倒是比他叔叔多些心思,蟄伏於梁宮這十數年, 寡人知道, 他內心的仇恨從未消除過——可隻要他能治理好大梁的這片江山, 這王座便讓他來坐,又有何妨?”

沈安是沈存的侄子, 沈氏一族在十四年前被株連九族,是徐薑親自下的詔令。

沈存意圖謀逆,徐薑親手砍下了他的頭顱。

“沈存還活著的時候, 是大梁國將, 敵國無不聞風喪膽……這麼多年過去了,寡人每每想起他,卻總是當年他給我做兔子燈時的模樣。”徐薑的語氣裡不無懷念,可是一雙眼睛卻是漠然。

她不再自稱“寡人”, 錦衣默然。

“我記得,那天晚上,我去找父王, 我對他猶豫了……可是父王卻告訴我,人心並非一成不變,今日情誼, 或許明日就便刀劍相向。”徐薑彎起唇角,“沈存最終還是背叛了大梁,他不肯滿足……現在看來,還是父王有先見之明。”

“陛下。”錦衣低下頭,“臣覺得,人心這種東西,任是誰也無法預測的。”

她知道那些年代久遠的糾葛。

沈存求而不得,也不甘心一輩子隻能與徐薑君臣相稱。他有野心,有手腕,當年沈氏權勢通天,他距離權利的王座隻有一步之遙,若是勝了,王位與愛人,都會成為他的囊中之物。

他做出了正常人會做的選擇,結果輸給了徐薑。

這樣的悲劇源於他太深的執念,最後化為一團烈火吞噬了自己,也灼傷了徐薑。

可如果一開始並不這樣選擇呢?若徐薑隻選擇做一個尋常的公主,沒有太大的野心,亦不會為國事所累……或許,他們二人的結局,便不會落得如此唏噓。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徐薑說,“不過這些其實都沒有太大的意義了,父王走了,沈存也死了,我很快也將步上他們的後塵,終有一日……這大梁疆土上的王座也將易主,沒有什麼能永恒不變。”

錦衣搖頭:“人死後或許什麼都不知道,既是不可見之事,陛下又何苦平添煩惱?”

徐薑嗬嗬一笑:“我可沒有煩惱,事實上,當我說出這句話,我才發現,我對於大梁,其實並沒有那麼執著……錦衣,你信不信,我曾夢到上輩子的事情,那時候,我為了趙瑞,做了他的內應,竊取了宮裡的機要,背叛了我的國家。”

“也許我對大梁,根本沒有那麼深厚的感情,我永遠為著彆人的期待而活著,上輩子是,這輩子也是。”

“陛下——”錦衣歎氣,正要開口。

徐薑堪堪止住她。

“讓我說完。”

她從發間取下一支簪子,純金打造,簪首雕刻著一隻玄鳥,栩栩如生,左右分彆以剛玉和琥珀雕刻成眼,鑲嵌上去,顏色與徐薑的一對異瞳相類。

“這是父王在我及笄那年所贈,寄予了他對我的期許。從那時起,不,或許更早,我便一直朝著他所期望的方向所努力。”玄鳥簪擺在手心裡,徐薑仔細端詳,“我不想讓他失望,我很害怕,當他不再期待,便會收回目光,那時我將重新回到一個人的世界。”

“而等到父王真的離開後,我卻早已習慣了這樣一直往前,就好像他還在繼續注視著我那樣——可是其實我很清楚,父王不會回來了,隻剩下我一個了。”

徐薑說得很慢,最後一個字話音落下,空氣變得沉默。

錦衣輕輕歎了口氣:“陛下,您將大梁治理得很好。”

她不知還有什麼彆的可說,錦衣在徐薑身邊隨侍了許多年,一向以為她是一個剛毅果決、沉靜智慧的君主,可此時卻發現,徐薑還有這樣的一麵。

脆弱而偏執,她在暮月宮裡無聲無息地度過了十數年,像一棵荒蕪的野草一樣無人在意,心中有一塊空缺的地方,生出了纏纏繞繞的藤蔓,攥住那一絲一毫的溫暖,卻也將自己緊緊束縛起來,喘息不過來。

“這個,交給你了,我死之後,替我好好保管。”

徐薑將玄鳥簪遞給錦衣,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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