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1 / 2)

雪莉一步步地靠近那個聖殿。

她雖然閉著眼, 但能清楚地感應到一股強大的魔力阻擋在自己麵前。

她知道這是屬於克裡斯的力量, 克裡斯在聖殿前設下魔法陣, 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想到這裡, 她不由得咬牙。

這裡,本來是她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她與艾麗莎從小在這裡長大。她也曾在教廷裡和克裡斯相遇過,然而克裡斯的目光總是落在她姐姐身上。

她比艾麗莎更懂得克製, 更了解如何做一個高潔的聖女,卻沒想到教廷最後會選擇對方。

一樁樁一件件,像是壓在她心頭上的巨石, 終於,她離開了教廷投奔克裡斯。

她本以為, 以自己聖女候選人的身份,以自己和克裡斯相識那麼多年的份上, 對方會對她另眼相待,然而讓她失望的是,克裡斯完全把她當成和他那些粗鄙的手下一樣的人。

不,有時候甚至連他的手下都不如,她甚至在戰前都沒有得到他一個眼神。

她知道克裡斯的心裡一直有她姐姐,然而她還是不想承認。

艾麗莎曾經騙過他, 又親手挖出過他的心, 他為什麼還要念著對方?

她到底哪裡比不上對方?!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她多年,直到艾麗莎死在她的麵前, 甚至已經死了十年,她也不曾釋懷過。

她本以為艾麗莎早就隨著這座聖殿化為回憶,沒想到她又陰魂不散地出現在她的麵前。

如今,那個問題又重新浮現了出來,並且由困惑變成了洶湧的妒火,幾乎燃燒了她所有的理智。

眼看著今晨克裡斯飛向了西方,她壯著膽子靠近了這座聖殿。

隻是克裡斯的魔法陣不是輕易就能靠近的,隻是微微湊近一點就能感覺到周身有如針紮般的疼痛。

不過好在她並不是毫無方法。

想到這裡,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地摘下眼睛上的白紗。

然後,緩緩地睜開雙眼。

在單薄的眼皮下,是一雙完好的眼球。瞳孔微顫,那是和艾麗莎一模一樣的金輪。

她的眼珠很久都沒有見過光,不由得流下眼淚。

雪莉捂住眼睛,露出誇張的笑。

這十年,她每天都過著裝瞎的日子,沒有一日不在擔驚受怕,生怕克裡斯和那些人發現她的秘密——她並沒有瞎。

為了保守這個秘密,她每天隻敢在眾人熟睡時偷偷掀開一點眼皮。每一次看見這個世界的一點,即使是滿目蒼涼,那也讓她欣喜已久。

她知道這樣的日子太過痛苦,然而為了活下去,她什麼都可以做。

哪怕是現在。

想到這裡,她的表情瞬間冷了下去,對著那層紅色的保護罩念了一串又長又複雜的魔咒。

一瞬間,她瞳孔裡的金輪發出耀眼的光芒,眼前的魔法陣開始震顫。

她的雙眼溢出鮮血,終於撕出了一道口子。

她艱難地鑽進去,一抬頭,看見無數自由徜徉的亡靈,不乏以前對她不甚恭敬的信徒。

她頓時冷笑一聲。

向前走了不多久,就看到一個女子站在窗邊,皺著眉看著她。

她的瞳孔瞬間一縮。

比起耳朵聽到的聲音,和旁人的轉述,親眼見到的才讓她震驚。

她一眼就認出了眼前的人就是艾麗莎,即使麵貌變得柔和,即使發色變了,即使對方的眼中沒有了金輪,然而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對麵的人就是她的姐姐。

那是從靈魂上衍生出來的敵意。

她緩緩向前一步:“艾麗莎,真的是你嗎?”

厲鳶看著雪莉,她對於她的到來有些意外,但仔細一想這又在情理之中。

以雪莉的性格,她現在才來找她,恐怕已經忍了很久吧。

她抹了一下脖頸上的血痕,道:“是我,你是怎麼進來的?”

雪莉笑了一下,又是驕傲又是複雜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當然是用這雙眼睛……不,我忘了,你現在連眼睛都沒有了,恐怕已經是一個廢人了,怎麼會感應到魔力波動。”

厲鳶轉過身去:“看在曾經是親人的份上,我不想與你拌嘴。如果沒什麼事,你就走吧。”

眼看她要在窗前消失,雪莉突然變了臉色,她趕緊靠近窗邊:

“姐姐!”

厲鳶的腳步一頓,麵無表情地回頭看她。

雪莉心下惴惴,麵上露出委屈的表情,輕聲道:

“姐姐,分彆了十多年,你難道就不想念我嗎?”

厲鳶誠實地搖了搖頭。

雪莉一滯,她勉強一笑:“可是我很想姐姐。”她走到窗邊,和她隔著法陣對視:

“每天每夜都在想。前幾天你突然出現的時候,我沒有反應過來,否則肯定要和你好好敘敘舊。今天晚上,我特意趁主……克裡斯離開的時候偷跑進來看你。”

厲鳶指了指麵前的法陣:“有克裡斯在,你就不能接近我。”

一聽到克裡斯的名字,雪莉的麵色微變,她勉強一笑,卻發現勾不起嘴角:

“姐姐,你到底是怎麼起死回生的?是因為克裡斯的原因嗎?是他救了你嗎?”

厲鳶道:“不是。說來話長,總之與他無關。”

雪莉有些鬆了一口氣:“不是他就好……”

她抬起手,指尖在牆上劃出長長的痕跡,然而聲音卻是輕的:

“姐姐,你為什麼又被他找到了?他到底要對你做什麼?”

厲鳶道:“他找到我是注定的,他殺了我也是注定的。你不必為此憂心。”

雪莉發出乾啞的笑聲:“我怎麼能不憂心,他如果殺死你,我豈不是又要失去你一次。隻是……”

她的眼裡溢出淚花:

“隻是你知道我現在還弱小,我無法對抗他……姐姐,我救不出你。”

厲鳶道:“我不需要你救,你回去吧。”

雪莉點了點頭,隻是她看見厲鳶黝黑的瞳孔,微微一頓。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眶,視線又落在了厲鳶的身後。

厲鳶身後的房間與十年前的布置模一樣。

雪莉曾經豔羨過,因為艾麗莎當時住的是整個聖殿裡最精致的房間,而自己隻能住次等。因此她一直惦記著這裡,誇張一點說這個屋子裡有什麼,她恐怕比艾麗莎本人還要清楚。

然而無論是精致的大床,還是牆上掛的油畫,都像是一顆顆石子,硬生生地塞進她的眼眶裡。

最明顯的是厲鳶麵前的那盆花,嬌豔欲滴,是整個聖殿,不,應該是全世界唯一有生機的顏色。

雪莉已經不知道多有沒有碰到鮮豔的植物了,自從幾年前克裡斯和教皇的那場決戰,整個世界就像是被褪去一層顏色,隻留下荒涼與死寂。

眼前玫瑰的鮮紅,好像是血,從她的眼角溢了出來。

她怔怔地盯著麵前的那盆花,發出沙啞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