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在沈清辭的勸說和煙羅的保證下, 怨鬼終於收起了對徐月萍的殺念。
但徐月萍卻一點都沒覺得高興，因為下一秒，煙羅就手一揮，把她的生魂和劉力強的鬼魄送進了怨鬼製造出的幻象裡。
然後母子倆就被迫仔仔細細, 真真切切地體驗了一遍那些貓貓狗狗們被虐殺時的痛苦和絕望。
毛發被硬生生地從皮肉上撕扯下來；眼睛被殘忍地戳瞎，有時候甚至眼球都會被挖出來；還有舌頭, 未免它們的慘叫聲引起左右鄰居的注意, 劉力強有時候會先把它們的舌頭割掉, 或者用東西把它們的嘴巴堵住；具有攻擊性和反抗能力的爪子就更不用說了, 不是直接整個被剁掉, 就是尖利的指甲一個一個被拔掉……
死亡在這一刻, 突然就成了解脫。
可是這三年裡, 死在劉力強手裡的貓貓狗狗實在太多了，母子倆剛剛在這具身體裡斷氣, 就會進入到下一具身體, 如此反複，生不如死。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們饒了我，饒了我吧！”
“我也錯了，我也錯了嗚嗚嗚我再也不敢了——”
母子倆淒厲的慘叫聲讓怨鬼身上那些眼睛裡再次流出了血淚。
但這一次, 這些血淚沒有再變成黑色的怨氣, 而是漸漸變得透明，化成煙塵消失在了空氣中。
“解氣了嗎？解氣了就趕緊輪回去吧。”煙羅見此心中滿意，催促了怨鬼一句。
怨鬼雖然覺得痛快，但還沒徹底放下。它沉默片刻, 看向煙羅：“你們真的能讓他們永世為畜，不得超生嗎？”
“當然。”見它似有不信，煙羅抬手把鬼差提了過來，“不信你問他。”
鬼差：“……”
鬼差縮了縮脖子：“這、這事兒吧，我一個搞基層的實在是做不了主……”
“你說什麼？”煙羅美目一眯。
“不過！不過我可以替你們把我老大給請來，他能做得了這個主！”情急之下的鬼差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賣隊友。
煙羅覺得這些家夥可真麻煩，但見這小鬼差確實做不了主，隻能冷哼一聲：“那還不趕緊！”
“馬上馬上！”鬼差說完撩開黑色鬥篷，從自己嘻哈風的破洞牛仔褲裡掏出一個手機，給自家老大發了個求救信號。
猝不及防的沈清辭：“……”
現在的鬼差都這麼與時俱進了嗎？
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麼，鬼差有點不好意思，撓頭嘿笑了一聲：“這不是新時代新社會了麼，我們也得跟上潮流不是。不過我們上麵有規定，上班必須得穿工作服，也不能隨意玩手機，隻有在出現緊急情況的時候，才可以給上頭打電話請求支援……”
沈清辭：“……原來如此。”
正說著，屋裡突然陰風大起，黑霧彌漫，緊接著一個高大魁梧，長相凶煞，手裡拿著生死簿和勾魂筆的紫袍中年就出現在了眾人麵前。
“謝文運，你有何事召喚本官？”冷硬威嚴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叫人心生敬畏。
“老大你來了！事情是這樣的……”生前名喚謝文運的鬼差忙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然後才討好地看向煙羅，“這位乃是我們地府裡掌握生死簿的秦判官秦大人，給凡人判功過，定生死這事兒，平日裡都是由他老人家處理的。”
“行，”煙羅目光轉向那位秦判官，“那就你來吧，趕緊的，把他們都給我安排了。”
秦判官：“……”
秦判官已經很久沒聽人這麼放肆地跟他說話了，他先是呆滯了一瞬，然後就怒目圓瞪地沉下了臉：“大膽！你是何人？竟敢在本官麵前無禮！”
“老大，這好像是個大佬，你態度客氣點……”謝文運見此忙小聲提醒。
結果秦判官一聽這話更生氣了：“區區一介凡人，也敢在這裡裝神弄鬼！還妄想左右他人生死命數，簡直就是……”
“廢話真多。”
一聲不耐的冷哼之後，橫眉怒目的秦判官被人拎著腳倒吊在了半空中，露出了他那威嚴的身紫袍下藏著的，充滿了夏威夷風情的橘粉色沙灘褲。
謝文運：“……”
沈清辭：“……”
怨鬼：“……”
這麼騷的嗎。
“你！你是什麼東西！竟然敢——”秦判官反應過來後一張老臉漲成了紫紅色，絡腮胡都氣得倒豎了起來。但很快，他就感受到了一股從靈魂深處蔓延出來的恐懼感。
“……”
這種絕對碾壓，無法抗爭的感覺，讓他驚怒之餘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沒錯，就是那位已經消失多年的歸墟之主，他們地府某種意義上的老祖宗。
秦判官：“……”
秦判官一邊心說不可能的，一邊僵著臉抬起頭，凝神朝煙羅的臉看了去。
然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幾百年前他曾意外見過這位老祖宗，雖然時間久了有點記不清了，但多看幾眼也就想起來了。秦判官眼皮重重一抽，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所以他現在該怎麼做，才能讓自己的反應看起來不那麼有**份呢？
“老大你沒事吧？”這時謝文運一臉擔憂地跑過來扶住了他倒掛著的……頭。
秦判官：“……”
秦判官臉皮緊繃，臉上憤怒之色不減，一雙銅鈴般的眼睛卻隱蔽地飄向了謝文運：好小子，趕緊找個台階給本官下！
結果謝文運壓根沒看他，隻一臉憂愁地嘀咕道：“我就說讓你態度客氣點吧，你非不聽，現在好了，得罪人大佬被吊起來了吧，哎，這可怎麼辦，我也不敢跟大佬對上啊……”
秦判官：“……”
這個屬下他不要了，誰要誰拎走吧。
最後還是沈清辭出言拯救了秦判官：“判官大人息怒，我師父並非有意對大人不敬，她隻是太過憐惜這些可憐無辜的小生命，一時心急才不慎冒犯了大人。大人寬厚大量，就彆跟我師父計較了吧？至於他們母子倆，我們也不是想乾涉大人的工作，不過是基於這殘酷的真相，想給大人一點小小的，合理的建議罷了……”
秦判官：“……”
謝文運：“……”
這話真是完美詮釋了什麼叫做“睜著眼睛說瞎話”。
不過眼下這種情況，秦判官除了僵著臉順坡下還能怎麼辦呢？
於是很快，雙方的意見就達成了一致。
秦判官拿出判官筆，在生死簿上寫下了對徐家母“永世為人，不得超生”的懲罰。
怨鬼見此，巨大的身形終於開始崩塌，無數黑色的怨氣從它身體裡剝離出來，變成了半透明的小貓小狗。
“謝謝你們。”徹底消失之前，怨鬼轉頭看向了旁邊磕到了頭，還在昏迷中的劉秀秀，“秀秀是個好孩子，和她哥哥媽媽不一樣。墨墨死後她傷心了好一陣子，發現劉力強的秘密之後，她還因為偷偷放走我們被她哥哥和媽媽打過。可就算是這樣，她還是會偷偷地，儘可能地幫助我們。有幾個小夥伴，就是她的幫助下逃過一劫的……她是個善良的好孩子，請你們幫我們好好照顧她。還有，記得幫我們跟她說聲謝謝……”
說完這番話，怨鬼徹底消失不見了，空氣中隻剩下了一群沒開靈智的貓狗靈魂。
“好了好了，現在可以送它們入輪回了！”謝文運說著就自告奮勇道，“大佬，我來幫你吧！”
煙羅柳眉一豎：“你想跟我徒弟搶功德？”
謝文運：“……？”
“他應該隻是想幫忙。”沈清辭失笑，走上前摸了摸一隻小黃狗的腦袋，看向煙羅說，“師父知道具體該怎麼做嗎？”
煙羅：“……”
煙羅不知道，她一般隻管殺不管埋更不管投胎。
“這個，念一段往生咒就行了。”看明白怎麼回事了的謝文運忙拿出手機搜了一段往生咒遞到沈清辭麵前，“就這個，兄弟你照著念就行了。”
沈清辭：“……好的，謝謝。”
清潤低沉的往生咒響起，那些貓貓狗狗的魂魄漸漸變成斑斕的光點消失在空氣中。緊接著，一道成人手臂粗壯的功德金光就旋轉著沒進了沈清辭的身體。
煙羅見此瞪圓了眼睛：“這麼多？！”
他們上街扶老奶奶過馬路，得到的功德金光比頭發絲兒還細呢！
沈清辭倒是沒怎麼意外，隻忍著笑說：“以後咱們就彆特意上街扶老奶奶過馬路了吧？”
“嗯！”找到了正確的功德金光積攢方式，煙羅整個人都振奮了，“以後咱們專業救人渡鬼！”
旁邊的謝文運一聽，心裡默默為自家老大點了個蠟——這是要禿頭的節奏啊。
至於秦判官……
穩住，不怕，他上麵還有閻王呢！
畢竟他隻是個可憐無助又弱小的判官，這種讓人頭疼的大事，還是交給閻王去處理吧。
***
處理好怨鬼之後，謝文運也帶著劉力強的魂魄走了。
劉力強從幻象裡出來以後心態就崩了，臨走前一直怨恨地盯著他媽，口中不停哭吼：“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當初我殺墨墨的時候，你為什麼不阻止我？你要是阻止了我，我就不會落得現在這樣的下場了！都是你害了我，我恨你！我恨你！”
徐月萍沒被幻象折磨瘋，卻被他這番話打擊得麵無人色，之後就精神失常了。
雖然陽壽還沒到，但她的餘生顯然不會比死了好過。
“行了，”秦判官努力厚著臉皮，維持自己威嚴的形象，“善後之事本官會聯係你們人間的特管處來處理，你二位速速離開吧。”
特管處全名為特殊事件管理處，是當代社會中一個不為大眾所知，專門處理特殊靈異事件的官方機構。
劉力強的屍體死於非自然力量，不能像正常的凶殺案一樣交給警察處理。另外徐家，尤其是劉力強的房間，因為是凶案現場，又被怨鬼住了三年的緣故，屋裡陰氣極盛，還殘留著不少怨氣。劉力強的奶奶和爸爸，就是被這些陰氣和怨氣侵蝕了身體才會出事。
剩下徐月萍和劉力強是因為帶著平安玉才撐到了現在，至於劉秀秀，自然是怨鬼有意識地護著她，她才能逃過一劫。
當然，就是秦判官不說，煙羅也沒打算管後麵那些破事，聞言半點沒客氣，拉著沈清辭就走了。
和屋裡的陰風陣陣，黑沉如夜不一樣，外麵陽光燦爛，天色依然很好。
沈清辭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發現這會兒才中午12點半。
“師父餓不餓？要不要去吃點東西？”
“我不會餓，”煙羅這會兒心情很好，眼睛彎彎地說，“你餓了？”
沈清辭目光落在她明豔逼人的臉上片刻，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有點。”
“那走吧，咱們回去吃飯！等下午再……”
生怕她還惦記著上街扶老奶奶過馬路的事兒，沈清辭忙輕咳一聲：“師父，回去我給你開個微博吧。”
“微博？”煙羅歪了一下頭，“那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