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諾亞之前的叮囑全白說了，這場對話可以說是踩著信仰側的雷區來回蹦躂，一不留神就能掀起腥風血雨。
季汀話音落下後,這三個智慧生物的反應大同小異，都表現出了反感。
“天使”眉梢微皺,身上籠罩的聖光愈發濃鬱,話語中自帶BGM——神聖空靈的歌聲縹緲悠揚,讓人下意識的凝神細聽。
他的語氣無波無瀾：“唯有淨化，才是偽神應得到的最終結局。”
巨蛇抬起頭,平靜中帶著篤定：“命運不叫我們與敵人和解。”
骷髏頭裡的魂火膨脹了一圈，陰冷感撲麵而來：“死亡才是對偽神最大的折磨。”
信徒說話比較委婉,總結下來,潛台詞就是，沒興趣，老子就是要弄死祂！
不愧是信仰側，又莽又不說人話。
季汀：“當然，我非常讚同你們的觀點，隻是我有一點小小的建議。殺死區區幾個邪神不難,但不知道你們是否考慮過借此機會進一步傳播神靈的榮光。”
說道這，季汀適時的停頓了一下，打量屏幕上那三個智慧生物的表情——雖然三個智慧生物裡有兩個連人形都沒有，但他們的表情,不,準確來說，是情緒波動並不難觀察。
因為實在太明顯了,聽到季汀的話後,“天使”身上的聖光再一次變亮了；巨蛇抬起的腦袋又高了幾寸,居高臨下的打量季汀，瞳孔裡的羅盤時隱時現；骷髏頭裡的魂火漲大了一圈，炯炯有神的盯著季汀不放。
顯然，他們對“進一步傳播吾神榮光”這一點非常感興趣。
解決方案上將信仰和神靈的特點以及優缺點分析的清清楚楚。
無論什麼時候，信徒都是信仰的根基所在，神靈不可能對此無動於衷，更彆提能跟智能生命接上線的信徒級彆肯定不低，對傳播信仰隻會更熱衷。
見他們認真了起來，季汀推心置腹的道：“我聽說信仰側的文明數量相當多，動輒就會因為各種原因——大部分都跟信徒有關——開啟神戰，導致連年戰爭。為什麼你們不將目光投向宇宙中的其他區域呢？宇宙這麼大，可供傳播榮光的文明數不勝數……”
“天使”率先開口：“我們從未遺忘過那些未被吾神榮光籠罩的角落。”
巨蛇吐著信子道：“能問出這個問題，可見你們對宇宙缺乏了解。大部分神戰都是因此而起。”
季汀瞄見諾亞在屏幕外浮現了一行文字，解釋巨蛇話裡的未儘之意。
【爭奪能傳播信仰的區域，也是神戰頻繁出現的原因之一。】
季汀略一思索，明白了。雖然蛋糕還不屬於他們，但這些信仰側的文明已經就“哪塊蛋糕該屬於我”這一點打了好幾場了。
宗教戰爭的殘酷程度，即使在地球上，也已經用厚厚的曆史證明過了。更彆提以神靈和信仰作為發展重心的文明了，他們隻會打的更激烈，除去明麵上的神戰之外，暗地裡的小動作更是層出不窮。
想到這，季汀有些好奇，直勾勾的盯著諾亞看了半天。
諾亞悄無聲息的浮現出一行文字。
【信仰側的文明並不受歡迎。】
季汀懂了，信仰側文明試圖在其他文明中傳教的行為不僅沒取得效果，而且還屢屢受挫。
這一點不難理解，任何邁入宇宙的文明都擁有獨特的科技樹，主流文化根深蒂固，除去無神論者外，即使是泛信徒，也都存在本土信仰。
信仰側文明傳教首先要麵對根深蒂固的本土信仰，其次要麵對的是該文明中的主流文化對挖角的排斥——畢竟信徒總得回歸神國？這又不是地球上這種不存在真神的環境，既然神真實存在，那狂熱信徒自然會以回歸神國作為畢生追求。
這一旦形成規模，就是大規模的人才流失，任何有識之士都不可能坐得住，所以這些文明絕不可能為信仰側的傳教行為大開方便之門，甚至會出現不允許傳教的針對性政策。
想明白這一點後，季汀對專家小組製定的解決方案有了十足的信心，開始朝外拋魚餌。
季汀：“考慮到這一點，這些邪神完全可以作用最大化，為傳播神靈的榮光做出一些小小的貢獻。”
這三個形態各異的智慧生物打量著季汀，似乎是在評估他這句話的真假。
骷髏頭率先失去了耐心，說起了人話：“說出你的建議。”
“在我看來，過去那些古老的傳教方式已經跟不上時代的變化了，宇宙這麼大，每個文明的情況都各不相同，挨個去宣告神靈的榮光的效率太低。
如果想在傳播神靈榮光上有更多收獲，就必須有改革創新的思維。”
季汀抑揚頓挫道：“現在是什麼時代？大宇宙時代！宇宙這麼大，隻有一樣東西幾乎遍布了我們已知的世界，是什麼？是智能生命的雲端！”
季汀的語氣越來越激昂：“我們打算聯合智能生命推出一款麵向全宇宙的全息遊戲！不過跟其他全息遊戲不同，我們這款全息遊戲主打的是真實！利用智能生命的高端信息采集技術，將遊戲跟現實結合。
遊戲裡的BOSS，邪神！真實存在的！
隻要你玩我們的遊戲，你就能跟邪神近距離對砍，隻要你玩我們的遊戲，你就能體驗親手殺死邪神的刺激感。
由於邪神真實存在，且具有不可控的特性，所以在遊戲裡，一切皆有可能，祂可能會拚死反抗，將玩家變成自己的傀儡，也可能會直接秒殺玩家，讓玩家一上線就下線。
你還在等什麼？這可是真實存在的邪神，在現實裡，邪神能輕輕鬆鬆殺死你，但在遊戲裡……”
諾亞實在聽不下去，接過話茬道：“邪神還是能輕輕鬆鬆殺死你。我之前沒提到過，全息遊戲的‘玩家’並非不死的這一點嗎？”
“全息遊戲的框架能最大程度遏製邪神對現實造成大規模破壞，但不意味著玩家能無限次的複活。
事實上，進入這個框架的‘玩家’每一次死亡都是在消耗自身的生命，如果得不到及時補充，在短時間內死亡次數過多，就會迎來真正的死亡。”
“順帶一提，他們在遊戲裡的每次死亡都會給予邪神養分，讓邪神更為強大。”
所以，雖然名為全息遊戲，但妄圖在遊戲裡上演第四天災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現實跟虛幻交織帶來的利弊也同樣醒目。
季汀眉飛色舞的順著諾亞的話繼續道：“這就是我們為什麼想邀請信仰側文明參與其中的原因。”
“首先，信仰側文明在邪神這方麵具有針對性的作用，可以在殺死邪神的過程中起到重要作用。
其次，我們需要保障玩家的遊戲體驗，賦予玩家足夠多的死亡次數，而在這一點上，信仰側同樣具有顯著的優勢，複活和治療術可以作為角色技能為玩家提供遊戲體驗。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季汀情緒飽滿，義憤填膺：“我們想幫助你們脫離目前的傳教困境，讓神靈的榮光更進一步。”
在場的其他人紛紛用“你在說什麼鬼話”的表情朝季汀投來注目禮，包括且不限於易諾、卜懸子等人。
這些信仰側的文明不清楚情況，他們還能不清楚情況嗎？
季汀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他會希望神靈的榮光更進一步才怪。
但可惜那幾個智慧生物無法跟他們共腦，他們為季汀的最後一句話流露出了些許矜持和驕傲，並且覺得這種態度合情合理。
“天使”微微頷首：“吾神會記住你所作出的貢獻。”
巨蛇晃了下腦袋：“你很聰明，命運無法違背，唯有獲取吾神的注視，才能擁有一線生機。”
骷髏頭裡的魂火幽幽蕩漾：“願死亡無處不在。”
季汀開始喜歡這些信仰側的文明了，無他，太好騙了。
既然都說到這了，話題就自然的繼續了下去：“關於如何幫助你們傳播神靈的榮光這一點，我們有個初步的設想。”
“這款遊戲麵向全宇宙，我們的目標是每一個進入遊戲的‘玩家’。通過劇情和人設，向他們展示神靈的強大和仁慈，那他們一定能在耳濡目染中，深切感受到神靈的榮光是多麼的耀眼，進而開始思考他們靈魂的歸處……”
話還沒說完，這幾個智慧生物已經紛紛坐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季汀，態度比方才不知道認真了多少倍。
畢竟，傳教是他們的拿手好戲，季汀隻需要開個頭，他們就能自發的領悟到其中有利於傳教的地方。
季汀停下話，給他們留出思考的時間，確保他們領會到了潛台詞，才繼續道：“這一點會展現在遊戲劇情和NPC身上。當然，如果你們願意派一些傳教士來擔任NPC，全方位向‘玩家’展現神靈的榮光就更好了。”
“天使”斬釘截鐵：“就這麼說定了。”
巨蛇迫不及待：“我們人多，NPC都交給我們就行。”
骷髏冷笑：“三個信仰太多了，我看不如就留下一家，倒是恰到好處。”
眼見三方眨眼間就彌漫出了火藥味，似乎下一秒就能來場內戰，季汀插話道：“根據我們的判斷，‘玩家’的數量會遠超預計——畢竟我們麵向的是全宇宙，又有智能生命的雲端作為後盾——事實上，三家信仰可能遠遠不夠，後期還需要再增加新的NPC……”
這下好了，方才要打起來的這三家立馬統一戰線，紛紛凝視季汀，身體力行的表示對再增加其他信仰的反對——來自不同神靈的威懾，降臨到了季汀身上。
換做其他智慧生物，難免心生恐懼，遠古聖人或許不會被其所攝，也會流露出跟神靈降下的威懾對抗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