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時空亂流22(1 / 2)

意識到這點後,季汀立馬從這些‘檔案’帶來的複雜情緒中抽離,環顧盒子裡的微弱光點,試圖找出奧夢。

但除去記載了一切的“檔案室”之外,盒子裡什麼都沒有。

這怎麼可能?如果盒子裡什麼都沒有的話,那險些滅絕了這個人類文明的奧夢能在哪?

懷揣著這個不解,季汀仔仔細細看了數遍,甚至試圖在“檔案室”裡找出隱藏空間,但“檔案室”隻是一個存放著無數資料的概念,甚至算不上一個建築物,自然也不可能有隱藏空間。

在客觀事實前,季汀開始懷疑奧夢是否真的存在——雖然不太可能,但萬一這個‘檔案庫’是幻覺?又或者記下這些資料的人類判斷出錯了呢?

如果奧夢存在,那它能在哪?

季汀的視線在狹小盒子裡轉了無數遍,最後停在了盒子中唯一的光點上。

“檔案”中的某個句子在季汀腦海裡浮現,提醒著季汀一個明確的事實——人類製定“奧夢程序維護計劃”的目的就是跟奧夢共存,進而謀求人類文明的延續。

在看到這個目的時,季汀十分篤定的認為,這是走投無路下的絕望選擇,絕不可能成功。

做出這個判斷的理由有很多,比如說人類當前的現狀就足以證明計劃失敗了:再比如說最基礎的判斷,捕食者跟食物怎麼共存?

在季汀看來,拋棄肉·體的人類就像一小撮病變的細菌,雖然想掀起風浪,但壓根沒法對奧夢造成實質上的影響,遲早會被奧夢的本能防禦過濾。

但在找不到奧夢的前提下,季汀不得不直麵事實:這個看起來壓根沒可能的計劃,似乎真的成功了。

在付出幾乎所有人的生命做為代價後,奧夢跟人類共存的特殊形態已然成型。

他找不到奧夢,是因為奧夢就在那個微弱光點之中。

季汀露出了比之前苦惱一百倍的表情,開始深思一個問題——2a眼下到底算是人類還是奧夢?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你現在的表情有點可怕。”2a的聲音在一旁響起,將季汀拉回正常視角。

季汀目光一掃,發現小窗口裡的剪影已經完全探出了窗口——這看起來反而沒之前那麼可怕了。

頭上的劍沒有落下時,是最為可怕的,它一旦落下,就失去了威懾力。

就好比眼下,這些剪影在探出窗口後,散落在了草原上,定格在不同姿勢,有的在朝季汀的方向靠近,有的做出了踢球的姿勢,有的躺在草叢中看天……

如果忽略那些黑色剪影身上諸多的不自然之處,這一幕其實還挺熱鬨、挺溫馨的……大概。

季汀隻隨意掃了一眼,注意力大部分集中在2a身上,舞台上的機甲不知道什麼時候進入了初始場景,蹲在季汀身旁,巨大的陰影籠罩在季汀身上,呈現出有些憂鬱的姿態。

季汀仰頭,脖子都酸了,楞是沒看到他的腦袋,乾脆朝2a招了招手:“換個外形,眼下這個模樣不方便對話。”

2a變成了人類模樣,有血有肉,跟周遭那些動作僵硬的剪影有著鮮明的區彆。

季汀猶豫了幾秒。

他不確定2a究竟是檔案記載上的最後一名程序維護員還是奧夢,但對季汀來說,殺死2a是最簡單有效的辦法。更何況這對季汀來說,沒有任何難度。

但“檔案室”裡那些沉甸甸的資料,讓他沒法如此輕易的結束這一切,吹滅異世界最後亮著的那抹微光。

他們為了文明的延續,付出了慘重代價。

所有為此犧牲的先驅、到最後仍然在苦苦支撐的唯一幸存者,無法不讓人動容。

不管他究竟是衛光還是奧夢,起碼他有知道這一切的權利,季汀願意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季汀結束了猶豫,朝他伸出了手:“季汀。”

2a的表情謹慎中帶著幾分懷疑,小心翼翼的伸手,跟季汀握了握:“編號1789352a,你可以叫我2a。”

季汀收回手:“衛光?”

2a一臉茫然:“什麼?”

季汀歎了口氣:“解釋起來太麻煩了,你等一下,我試著把‘檔案’調出來。”

這沒想象中那麼難,這個世界本身就是由腦電波構成的,隻需要掌握訣竅,就能輕鬆的將裡層信息在外層具現化——就像2a之前給季汀展示《奧夢簡章》那樣。

文件憑空浮現,劈頭蓋腦的砸了2a一身,堆成了一座小山。

2a隨手撈起一個檔案袋,一邊拆開一邊碎碎念:“這是什麼?你從哪調出來的資料……自願放棄腦電波存活的申請?”

2a的聲音消失了,他不知不覺的坐正身體,將所有文件翻閱了一遍。

這花了一點時間,但比季汀想的快多了,季汀甚至有點懷疑2a到底有沒有細看。

“我當然細看了,隻是在仔細看的時候,發現這些內容我都有印象,”2a將最後那份文件摞在最上方:“所以很快就看完了。”

季汀:“你想起來了?”

2a拍了拍腦袋:“感覺很早就應該想起來了。”他環顧四周,用有些驚歎又有些感慨的語氣道:“這個布景也太敷衍了,說好的最盛大的夢境呢?我就知道,我肯定又被騙了……”

他朝離得最近的剪影打了聲招呼:“好久不見,王娟麗。”

季汀看了眼,實在沒法從沒有臉沒有明確特征的剪影身上分辨出性彆:“你居然認得出來?

2a笑了笑:“我們認識得太久了……我們堅持的時間遠比想象中更久,真不知道這是個好消息還是個壞消息。”

季汀想了想:“能等到我出現,那應該算是個好消息吧。”

2a捧腹大笑,因為笑得太激動,連眼淚都出來了。

他一邊擦眼淚,一邊解釋:“不好意思,我好久沒聽到笑話了,反應稍微有點大……”

等他笑得差不多了,季汀才繼續道:“我‘叫醒’你,主要是想確認一點。”

2a扭頭看他。

季汀開門見山:“你是奧夢嗎?”

2a一臉茫然:“我?奧夢?什麼意思?”

季汀從文件堆中抽出一份資料,翻到某頁,在某一行文字下用指甲劃了道劃痕,遞給2a:“目前來看,最初的目的似乎已經實現了。”

2a低頭看文件:“跟奧夢共存,延續人類文明,在這個基礎上,改變文明形態……”

讀到這時,他終於反應了過來:“所以,這就是我還活著,沒有被奧夢吞噬情感、思維和腦電波的原因?”

他疑惑的問道:“但根據我們的判斷,三千萬人的腦電波才有可能跟奧夢達成共存形態。現在隻剩下我一個……奧夢那麼強大的存在,怎麼會跟一個個體共存呢?”

他沒法想象這種情況:“它應該能輕易吞噬掉我才對,這怎麼可能呢……”

2a不知道要怎麼形容這種情況:“如果我既是人類,又是奧夢,那也能算共存嗎?難道不是更接近於奪舍,或者說融合?”

季汀沒有較真這些字眼:“不管是奪舍、融合還是共存,都沒法改變你跟奧夢存在密切關係的事實。”

2a茫然的看著季汀:“我不是想辯解我跟奧夢沒關係。我隻是疑惑,為什麼?”

“你知道我在這一瞬間意識到了什麼嗎?”

“奧夢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強大,如果它能跟如此微弱的個體‘共存’的話,那隻能證明這個計劃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我們付出了巨大代價,但這些代價其實都是無謂的犧牲……”

事實上,季汀比他更早意識到了這一點,但這個猜測實在太殘忍,所以他保持了沉默。

見2a越說越激動,季汀忙打斷了他:“也存在另一種可能。在隻剩下你之後,奧夢缺乏足夠的食物來源,為了避免死亡,它主動選擇了跟人類共存。”哪怕那時隻剩下2a這一個人類了。

2a被說服了,如釋重負道:“你說的沒錯,這個猜測更有可能。”

現場安靜了片刻,雙方心照不宣,誰也沒有繼續深究“奧夢程序維護計劃”正確與否的話題。

2a轉回話題,語氣出乎意料的平靜:“所以,我確實是奧夢。”

相比2a的篤定,季汀對此抱有更開放的態度:“奧夢跟你存在密切聯係這一點毫無疑問,我們需要確認的是,你們的聯係究竟有多密切?你跟奧夢究竟是怎樣共存的?”

“從這些資料上來看,‘奧夢程序維護計劃’是在奧夢之中構建了一個人類共用的腦電波世界。從這一點來說,之前關於奧夢的介紹沒什麼問題,奧夢確實構成了你們目前生存的世界。”

季汀從頭捋起:“首先,我們需要要確認,在你們放棄肉·體的那一刻起,你們就沒法再回到原來的世界了,你們進入了奧夢的腦電波之中,構建了一個新的世界——由三千萬人類作為支點形成的大型腦電波世界。”

2a一邊點頭一邊附和:“沒錯,對我們來說,回到肉·體存在的那個世界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

“事實上,這一點從‘時空接觸點’上就能看出來,它打開的是通往奧夢的‘門’,而不是通往曾經的地球。”

說到這裡,季汀停頓了下,在心裡補充道:也就說,對第10號異常事件來說,這個大綱文所對應的異世界就是奧夢世界。

2a補充道:“而且這個計劃持續了太久,現實世界裡人類留下的一切痕跡早已被時光掩埋。我們還能回哪呢?回到原本的身體中?現在恐怕連骨頭都已經碎成粉末了吧。”

2a的聲音低沉了下來:“現在也沒有這種必要了。能跟我回到那個世界的人都已經不存在了,對我來說,整個世界也就隻剩下……”

2a看了眼周圍定格在不同動作上的剪影,沒有繼續往下說。

確認他們關於這一點達成了共識後,季汀接著道:“在確認這個前提後,我們可以進一步探討‘共存’這個概念。”

“這個計劃對於人類跟奧夢共存的所有設想,建立在人類生活在奧夢世界之中這一點上,也就說,你們的目標,並不是變成奧夢。”

2a坐直了身體,若有所思道:“這麼說的話,我們所構想的‘人類跟奧夢共存的狀態’,其實很簡單,就是奧夢不再將我們作為食物,不再吞噬我們。”

季汀:“沒錯,這才是你們構想的最理想的共存形態。奧夢不再吞噬你們,你們在奧夢構建屬於人類的腦電波世界——就像之前展現的那樣。”

2a放鬆了沒兩分鐘,又皺起了眉:“但這麼說的話,我跟奧夢的關係並沒有那麼密切,在這種共存形態中,我隻是一個住客,它頂多算是房東。”

捋著捋著,發現自己把大前提給推翻了的季汀撓了撓頭:“那隻能說明,最理想的共存形態沒有成功。又或者說,我們都忽視了一個前提,在什麼情況下,奧夢會不再將你們作為食物?”

2a:“我們設想的是,用剩下所有人類形成的腦電波世界來對抗奧夢的進食本能——就如同這個計劃的名稱一樣,維護奧夢這個程序,修正它的食譜,讓它不再將人類視作食物。”

季汀:“顯然‘奧夢程序維護計劃’沒有成功,奧夢仍然在不斷的吞噬著你們,直到微光計劃啟動後,情況才出現了變化。”

2a跟季汀麵麵相覷了半天,誰也沒開口,最後2a茫然的道:“然後呢?”

季汀:“然後……我也不知道然後發生了什麼。”

2a謹慎的提出了他對這場對話的看法:“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完全是在浪費時間?”

季汀發出了由衷的感慨:“要是專家小組在的話就好了。”畢竟在分析和抽絲剝繭這方麵,他們才是專業的。

2a精神一振:“那我們再回你的世界,去找專業人士分析不就行了?”

季汀:“恐怕不行。在確認奧夢的具體情況之前,你跟我都最好不要跟那個世界產生聯係。”

2a一愣,然後反應了過來:“你擔心奧夢對另一個世界造成影響?它有可能會捕食另一個世界的人類?!”

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2a坐立不安了起來:“這太危險了,我們必須儘快確認奧夢目前的情況才行!”

2a四處張望,試圖找出潛伏在周圍的奧夢,在目光跟季汀接觸的那一瞬間,他停下動作,用恍然大悟的語氣指著自己道:“原來如此,所以你才要確認我跟奧夢到底是怎麼‘共存’的。”

季汀:“對我來說,怎麼解決奧夢不是問題,問題是我現在找不到奧夢。”

2a對此感到匪夷所思:“怎麼可能找不到奧夢?你所見到的這一切,不就是奧夢嗎?”

季汀沉默的注視著2a。

2a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微光計劃,盛大的夢境……這一切都是‘夢境’?”

在2a意識到的那一刻,世界崩塌,那些小窗口、那些剪影連帶著閃耀的舞台一並從他們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狹隘的房間。

這個房間兩側全是放得滿滿當當的書架,占據了大片的空間。除去書架之外,地麵和牆上到處都是散落的廢紙,唯有房間正中擺放著一套桌椅,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家具。

季汀走到書桌前,一邊觀察書桌上的東西,一邊問2a:“這是哪?你的住所?”

2a也在打量這個房間,表情相當複雜:“這是我在奧夢中的錨點,為了防禦奧夢而出現的。”

他語帶回憶的道:“在夢境裡待得太久,我都快忘了,我們原本是以什麼樣的姿態生活在奧夢之中了。不是你之前看到的那樣,好似充滿了無限的可能——那是夢,是我們對未來的想象。”

“為了實行‘奧夢程序維護計劃’,也為了儘可能的確保每個人的安全,我們都待在狹小的思維空間之中,減少在奧夢中的行動,降低被奧夢發現的概率。用厚厚的外牆,也就是所有人重疊的腦電波來進行防禦。”

季汀從書桌上拿起張紙,邊看邊道:“完全不跟其他人接觸?”

“我們會定期碰麵,交流近況,儘可能減緩彼此崩潰的速度。”2a回憶道:“在更早一點的時候,情況比現在好多了,那時候的支點數量足夠,我們能活動的空間更多,室內還能有娛樂項目……”

但在‘支點’越來越少的情況下,他們的生存環境也就變得越來越糟糕了。

季汀將手上的紙遞給了2a:“看看這個。”

2a低頭看了一眼那張紙,又飛快的抬頭看向季汀。

季汀:“看來,我們已經找到答案了。”

在微光計劃執行前,衛光在這裡進行了漫長的思考,夾雜著對‘奧夢程序維護計劃’的懷疑、崩潰和絕望,那些廢紙中反複出現諸如“我看不到任何希望”“無法信任”等字樣。

當然,這很正常,最後一個幸存者承受了一切,不知道何時來臨的死亡以及目睹所有人一個接一個死去帶來的精神壓力足以摧毀再堅硬不過的心理防禦。這間狹隘的房間記錄了衛光所有的思考過程,最後,衛光做出了他的選擇。

他在書桌上留下了一份遺書——那是唯一一份沒有出現在“檔案室”的遺書。在衛光寫完這份遺書之後,已經沒人能將它記入“檔案”了。

遺書的用詞和描述有些顛三倒四,但不影響。

“……我無法再堅持下去了,所有人都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微光計劃上,但對我而言,那將是一個沒有儘頭的無期徒刑,獨自承受一切,等待一個不知道會不會出現的奇跡……

我不相信奇跡。

對不起,我選擇當一個懦夫,逃避屬於我的責任。

我不會啟動微光計劃,在寫完遺書後,我將徹底結束我的一生。

雖然知道不會再有人看到這裡,但如果……(此處的字跡被反複塗畫了數次)對不起。

衛光,絕筆”

現場安靜了許久,才再度響起2a的聲音,透著恍然大悟的情緒波動:“時間過去太久了,我都忘了,這個身份甚至於這一切都不屬於我。”

季汀生起了好奇:“所以,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停頓了下,喊出了對方的名字:“奧夢。”

2a做到椅子上,露出了憂鬱的表情:“你們來的太遲了。我已經快餓死了。”

季汀沉默了兩秒,想起那個微弱熒光的模樣,發自肺腑的道:“看出來了。”

“如果你們能早幾千年出現的話,我會很高興有新的食物送上門,但現在……”2a憂鬱的道:“我什麼都做不了。”

季汀接茬:“為什麼呢?”

2a思考了下要怎麼跟季汀描述他目前的情況:“你可以理解成我把胃給吃了。”

季汀剛想開口,2a緊接著道:“還有嘴巴和舌頭……連心臟都啃掉半個了。”

季汀試探著問道:“因為……餓?”

2a用“不然還能是因為什麼”的眼神瞥了眼季汀,表情憂鬱到快抑鬱了:“你們怎麼不早點出現呢,我都已經接受既定的結尾,無聊到開始深入了解食物們的世界了,結果你們突然冒出來了。”

季汀:“無聊到深入了解食物們的世界……角色扮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