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顯然不是劉宴第一次見到這個據說全身癱瘓,在床上熬日子,隨時都能斷氣的高財主。
他沒有絲毫驚訝,依舊支著頭閉著眼。
“也是倒黴,偏偏在會仙樓殺人。”高財主繼續說,“我們也沒辦法。”
“如果不是在會仙樓殺人,這件事也不會鬨這麼大,早就了結了。”劉宴說,睜開眼坐直身子,看著高財主,“說到底還是高小六護著同門,以墨門為己任。”
如果當時直接報官,把人抓走,也不會有後來這麼多事。
高財主沉默一刻,拿著桌桉上的杯子,自己倒了殘酒。
“其實小六並不是非要以墨門為己任,他是沒有選擇。”他說,看著手裡的酒杯,“作為我的兒子,子承父業,他從小就被我教成了這樣,就算墨門背負罪名,墨徒罪大惡極,見到同門,他也不可能袖手旁觀,這都成了他的本能了。”
高財主對劉宴舉起酒杯。
“劉大人,我等江湖人,不懂那麼多律法,唯信義刻在了骨子裡。”
劉宴嘲諷一笑:“信義刻在骨子裡?那墨聖教你們兼愛非攻的信義倒是忘記了?跟著罪王謀逆,不仁不義,大節不用,隻拿著同門相護當信義了?”
高財主麵色發白,看著手裡的酒杯。
室內一陣沉默。
“掌門他一人錯。”高財主低聲說,“不是所有的墨徒都背棄了先聖之道,我等都是被瞞著,根本不知道掌門與晉王勾結,死者毀身,生者毀名,我知道,我等罪無可恕,但真的不甘心墨聖之名就此玷汙。”
他看向劉宴。
“大人,你的舊友,你應該你知道他是怎麼的心誌,絕非是禍國殃民亂世之徒啊。”
“我?”劉宴換個姿勢坐著,神情冷漠,“我不一定知道,人都是會變,更何況知人知麵不知心。”
那這話題就沒法談了,高財主略有些尷尬,這個劉宴的確是不好相處,這種人能得到皇帝青睞也真是運氣好。
還好劉宴主動開口:“我今天來是有個消息告訴你們。”
劉宴這種高官重臣,能得到的消息都是很重要的。
高財主忙坐正身子:“大人請講。”
“陛下盯上墨門了。”劉宴說。
高財主的麵色微變。
雖然墨門作為晉王隨眾,是謀反大逆不道之罪,但因為墨門掌門以及很多隨眾都死在當場,再加上不過是江湖門派,各地官府對明麵上的墨門進行了清剿,墨門離散,徒眾隱匿,皇帝也就沒有盯著不放。
皇帝怎麼對跟晉王有過來往的官員世家,高財主在京城可是再清楚不過,那是掘地三尺非要你斷子絕孫。
“已經交代霍蓮了。”劉宴說。
還有霍蓮!
其實當年晉王行事很隱秘,太子都死在手裡了,又有梁寺兵馬相助,殺向京城逼宮也不是不可能,但偏偏冒出一個霍蓮,斬殺了梁寺奪得了兵馬,將晉王之計毀掉。
霍蓮由此獲得大功青雲直上。
這些年霍蓮與他手下就是皇帝養著的烈犬,隻要皇帝伸手一指,不把人咬死絕不鬆口。
墨門哪裡能經得起天子的抬眼一盯伸手一指啊。
“是因為劉秀才一桉,讓陛下想起了我們嗎?”高財主苦笑說。
他當然知道活起來,就會被看到,但沒想到這麼快。
“不過這也不是壞事。”劉宴又說,“或許也是個契機。”
高財主看著他。
劉宴說:“陛下要墨門的錢。”
錢,高財主神情古怪。
“墨門多有錢,高長老心裡最清楚吧。”劉宴說,環視一下四周,“會仙樓不就是坐在金山銀山上?”
“所以.....”高財主問,“隻要我們把錢交出來.....”
劉宴看著他說:“交出來,總比被霍蓮挖出來好一些,說不定能保住你和你兒子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