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牢房昏暗死靜。
最深處關押的都是重刑犯,定了死刑隻待問斬,沒有了拷問刑罰,沒有哀嚎哭叫,死氣沉沉。
不過這種情況自高小六關進來後就變了。
上一刻咯咯吱吱古琴響,下一刻哼哼唧唧誦讀聲,再一會兒便是哎呀哎呀“牢頭,牢頭。”
擱在其他時候,犯人們就是喊破天,牢頭們也是不理會的。
但這個高小六不同。
雖然是膽大包天傷了劉寺卿,被關在死牢裡,牢頭們並不敢真的把他當死刑犯對待。
再說了,也沒有死刑犯有這種待遇啊,牢頭沒好氣地走進來,看著這間牢房。
牢房裡擺著凋花床,鋪著錦繡被褥,擺著古琴,屏風,書桌,以及滿滿的書卷,如果不是四周昏暗,鎖鏈遍布,就是個貴公子的書房。
隻不過這位貴公子不是捧著書苦讀,而是一雙腳搭在書桌上,一卷書被他枕在脖頸後。
“高公子,又有什麼需要啊?”牢頭沒好氣問。
高小六手裡轉著一隻筆,說:“我覺得我的傷又痛了,需要吃點翠明樓的燉鴨頭。”
“我說高公子,這些用的讓你家裡送來,是大人吩咐要你讀書養性,吃喝就彆挑了。”牢頭沒好氣說,“牢房裡已經算是給你開小灶了,還要出去買,我們才不會給你……”
他的話沒說完,高小六將手裡的筆一扔,穩穩穿過牢欄——
牢頭下意識將手一伸,接住了拋來的筆。
“這支筆送給你了。”高小六說。
筆?一隻筆有什麼…..不過,會仙樓的高小六哎,那吃穿用…..牢頭下意識將筆掂了掂,這手感可不是一隻筆…..他不由舉起來對著光亮處看了眼,看似掉漆的地方閃閃金光。
謔,金的!
牢頭忙將筆塞進懷裡:“行吧行吧,我去問問大夫,你能不能隨意吃東西。”
不就是一個燉鴨頭嘛,其實大家也都看出來了,寺卿大人隻是要把這小子關在牢房裡,但並不是真要他死,要不然也不會允許會仙樓不斷往這裡送東西。
吃點好的也是為了養傷。
牢頭樂顛顛的向外去了。
高小六靠在椅子上哼了聲,將腳一伸,勾過古琴在懷裡,用裹著傷布的手隨意撥弄,準備唱點小曲自娛自樂,但外邊腳步冬冬。
先前跑出去的牢頭又回來了。
“不好了不好了。”他喊著。
高小六嘿一聲:“你說什麼胡話呢,都在死牢裡了,還有什麼不好的?”
牢頭臉色發白說:“都察司來借牢房了!”
高小六再次嗤笑:“借就借唄,什麼大不了的。”
牢頭白著臉冷笑:“高公子大概不知道,上一次都察司來借,是直接把牢房裡的犯人拖出來砍掉腦袋,這樣騰出牢房的。”
高小六嗷一聲慘叫,抱著古琴亂撥,牢房裡一時間充斥著鬼哭狼嚎。
“爹啊,我要被劉宴害死了,你家的香火要斷了。”
……
…….
劉宴皺了皺眉頭,看著站在麵前神情不安的官吏,再看站在門廳外笑嘻嘻的黑衣衛。
見他看過來,朱川笑嘻嘻施禮:“我們都督今天沒空親自來,劉大人彆介意。”
劉宴沒理會他,問官吏:“我們牢房有空餘嗎?”
官吏聽了更不安,小心問:“那是有好,還是沒有合適啊?”
都察司難道真是來借牢房的?是故意找麻煩,或者故意要殺誰的吧?
就算關在了大理寺的牢房裡,有些嫌犯也等不到走完流程按律定罪,因為某些原因需要讓他們早早閉嘴。
“我們隻需要答有還是沒有,這是我們該做的事。”劉宴說,看了外邊一眼,“至於合適不合適,那是都察司考慮的事,與我們無關。”
官吏似懂非懂,哦了聲:“那自然是有的。”
最近倒是挺平和的,沒太多桉子。
劉宴說:“那就讓都察司自己挑去吧。”又道,“把高小六帶出來。”
不管劉宴是真想他死還是假的,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死在都察司手裡,否則就真成了劉宴的汙點了,官吏應聲是,問:“那把高小六帶大人這裡?”
劉宴說:“關馬棚裡去。”
……
……
高小六一路掙紮著被拖進了馬棚,直到扔進來才被摘去嘴上的綁縛。
高小六呸呸呸幾聲,吐出口中被勒著的口沫子。
“你們怎麼這麼慫,劉宴啊,你是大理寺卿啊,怕什麼都察司。”他喊道,“跟他們打啊,你們不敢,讓我來,乾什麼綁我——”
“高小六你要是再喊。”牢頭警告說,“寺卿大人說了,把馬糞塞你嘴裡!”
這事劉宴還真乾得出來,高小六立刻把嘴閉上了,緊緊繃住。
“這是為你好,你以為都察司像我們大人這麼好說話嗎?”牢頭沉聲說,“都察司可不欠你家恩情,你就好好在這裡呆著吧。”
說罷帶著獄卒們走了,不管高小六在後喊“把我的床我的書我的琴我的鴨頭都給我送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