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夜酒醉(1 / 2)

洛九針 希行 7608 字 6個月前

不管多麼意外,也不管是否願意,聖旨是不能不接,否則喜事就要變成哀事,讚賞也要變成問罪。

梁大子接過了聖旨,叩謝了皇恩。

不知是路途遙遠疲憊,還是雖然是功賞,但死難兵將也不少,到底是悲傷的事,宣旨一行人謝絕了宴請,梁大子也沒有強求,將他們送去準備的住所,便告退了。

夜幕降臨的時候,宣寧府衙大廳內燈火通明,伴著腳步疾奔,從最遠處趕來的梁三子邁進來,廳內梁家兄弟們再次齊聚了。

梁大子看著因為趕路還在劇烈喘息的梁三子。

「早知道,就多留你們在府城些時日。」他感歎說,「免得來回奔波,辛苦。」

梁三子擺手:「老大,彆一天到晚擺出爹樣了,說正事!」

其他兄弟們都哈哈笑起來,廳內原本凝滯的氣氛消散。

「沒大沒小!」梁大子瞪了他們一眼,也並不在意兄弟們的話,指了指桌桉上,「正事都寫在聖旨上。」

笑聲散去,諸人的視線看向桌桉,其上的架子上擺著聖旨。

聖旨再次被看了一遍。

聖旨其實也沒問題,進京麵聖也沒有問題,但這邊讓將軍們進京麵聖,隨後又派了新的將軍來代替駐守,這意味就不妙了。

「威遠軍符慶駐守淮西已經十多年了。」梁二子說,「能讓他拋下淮西跑來這裡,不可能僅僅是代駐。」

沒有人舍得放下自己的家業,除非是能換來更大的家業。

北境聽起來是荒涼險惡之地,但那是因為梁寺謀逆的陰影,如果清除了這個陰影,北境地廣,兵將數目在大周排前列,再加上林木礦繁盛,是極其誘人之地。

梁六子歪坐在椅子上發出一聲冷笑:「我來的時候看到符慶那老小子已經帶著兵馬四處巡察了,一副已經當家的模樣,我當時就想給他一箭。」

廳內響起幾個弟兄們喝斥「休要胡鬨!」

梁六子也沒有像以往那樣叫囂不怕,而是坐在椅子上悶聲:「我沒胡鬨,我知道我早就沒有胡鬨的資格了。」

廳內安靜一刻。

「大哥,那現在怎麼辦?」梁二子低聲問,「我們必須走了嗎?」

梁大子看著聖旨,點點頭:「聖旨不可違。」

「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吧?」梁三子說。

梁大子點頭:「應該是回不來了。」

這話讓室內的氣氛變得更加低沉。

「我們就沒有家了。」梁六子喃喃說。

他們本是孤兒,北海軍就是他們的家,離開北海軍,就再也沒有家了。

「不知到了京城怎麼對我們。」梁四子問。

現在說是陛下要親自嘉獎,但誰知道呢,皇帝的嘉獎,是真的獎,還是......

梁大子搖頭:「皇帝的心思誰知道呢。」

梁六子猛地站起來:「霍蓮那狗東西肯定知道!我去問他!豁出這條命被他打,我也要問一問——」

旁邊的兩個兄弟同時伸手將他按住,梁大子也喝道:「你給我坐下!」

梁六子被兩個哥哥按坐下,漲紅臉:「大哥!要殺要剮不就一句話直說了就行,藏著掖著耍弄我們做什麼!」

「但要殺要剮不是他的話。」梁大子喝道,「逼他說有什麼用!我們不好過,他就好過嗎!」

梁六子一怔,似懂非懂。

他們不好過,霍蓮那狗東西為啥不好過?

梁大子看他一眼,沒有再提霍蓮,隻沉聲說:「我們都心知肚明,我們不會有好日子過,我們已經做了這麼多年問罪受死的準備,但現在打了勝仗,朝廷

不得不獎賞我們,且不管皇帝的心思如何,至少我們不會被安上罪名砍掉腦袋!」

他伸手摸了摸頭,笑了。

「就算我們進了京,以後再也回不來,也給北海軍留下的榮光,聲名赫赫。」

「這是值得慶賀的大喜事!」

是啊,相比梁寺,他們就算被調離,北海軍的旗幟被重換消失,也在史書上留下清正的聲名,真的是可喜可賀的大喜事。

廳內的梁家兄弟們神情複雜,想哭又想笑。

梁二子站起來對外喚兵衛。

「來人,取酒來!」他高聲喊,「好好慶賀一下,我們梁氏兄弟要進京麵聖領獎了!」

梁六子再次跳起來:「我知道老大的好酒藏在哪裡,我去拿。」

他說著衝了出去,這一次兄弟們沒有攔著他,還有兩個跟著他一起跑出去。

「我也知道。」

「被咱們偷喝的沒多少了吧。」

梁大子在後笑罵「你們這群小崽子!」

......

......

府衙的大廳再無往日的威嚴,一壇壇的酒送進來,甚至還架起了篝火烤羊,梁家兄弟們又是喝又是吃又是笑,喝到熱鬨了,還又唱又跳。

坐在對麵的屋簷上,七星饒有興趣看著這場麵。

「你們小時候也這樣玩嗎?」她回頭問。

霍蓮站在她身後,看著這邊,嗬了聲:「在府衙裡這麼鬨騰,義父會打斷他們的腿。」

這一次提及往事沒有遲疑,甚至義父那兩個可怕的字也那麼順滑的滑過唇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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