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舟雙臂緊緊抱住他, 眼淚流個不停。沒一會兒，傅深的脖子和領口就被打濕。
他右手搭在唐舟微微顫抖的肩膀上，不會說安慰人的話，隻能默默任由青年發泄。
片刻後，酒起了作用。
唐舟軟軟趴在傅深懷裡，身體全然放鬆，輕淺的呼吸拂在傅深鎖骨處，微微泛癢。
竟然哭著哭著睡著了。
傅深低頭瞧他, 隻能看到一叢烏發，以及小巧白皙的耳朵。
他小心翼翼托住他後頸，令他平躺在床上。這個姿勢讓他離唐舟很近, 隻差一點，就能觸到細膩的肌膚。
傅深深吸一口氣，將手抽出, 取來濕巾紙, 輕柔拭去唐舟臉上的淚痕, 到唇邊時, 頓了頓, 克製自己移開目光。
為免唐舟第二天醒來眼睛腫成桃子, 傅深去自己臥室拿來蒸汽眼罩，給他戴上。
蒸汽眼罩可以散發熱量，緩解眼部疲勞, 對消除腫脹也有幫助。
臥室的橘色壁燈溫柔親和, 光暈透過燈罩散射到唐舟臉上, 影影綽綽，平添一種朦朧美感。
眼罩遮了眉目，隻能看到秀氣高挺的鼻梁，以及緋色柔軟的唇瓣。
他睡得很安靜，一點兒聲響都沒有。
傅深一直以來冷硬的心牆，豁然裂開一道缺口，柔情泛濫。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的目光會情不自禁追隨這個人。
也不知道今晚發生了什麼，讓青年哭得這麼傷心。
唐舟這一覺睡得很熟，他做了一個夢。
在夢裡，他抱著一隻布偶熊使勁兒哭，然後一個更大的熊跑過來跟他說布偶熊會憋死，無情地搶走他手中的熊，來了一場毛遂自薦。
剛醒的時候，眼前一片漆黑，唐舟心裡納悶，難道天還沒亮？
可又有光從縫隙處鑽進來。
他緩了緩神，伸手摸上眼睛，原來是蒙了一層東西。
取下一看，蒸汽眼罩？
傅深給他戴的？
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唐舟左右環顧，沒在床頭櫃上。
震動從大腿處傳來，唐舟無奈扶額，他昨晚居然直接穿著牛仔褲睡著了！
掏出手機，是艾墨。
“老板，劇本改好了！今天您有空嗎？我隨時都可以過去！”
青年的聲音洋溢著歡欣。
唐舟今天確實沒事，便道：“那就過來吧。”
結束通話，唐舟想到合作對象陸燁，順手打過去。
嘟了兩下，陸燁終於接起來。
“唐舟，什麼事？”他聲音聽起來有些疲倦，多了幾分區彆以往的成熟。
唐舟起身往浴室走，“盛阿姨怎麼樣了？”
“好多了，”陸燁歎了口氣，遺憾道，“就是都不笑了。”
“嗯，我改天去看看她。”唐舟單手擠出牙膏，“劇本改好了，你今天要是有空，來我這一趟，咱們聊聊。”
陸燁立刻答應，“行，我帶小原一起過去，他這幾天心情都不好。”
掛斷之後，唐舟邊刷牙邊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腦海裡突然冒出幾個場景，刷牙的手頓時慢下來，整個人呈呆滯狀。
他不是做夢！昨晚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居然當著傅深的麵哭了！
饒是從不說臟話的唐神，也忍不住在心裡狂飆一種植物。
必須搬出去！儘快搬出去！
神思不屬洗漱完，唐舟一臉菜色地來到客廳。
家裡隻有他一個，傅深應該去上課了，也幸好傅深不在，要不他都不知道該怎麼麵對。
桌上有張便利貼。
【廚房蒸了包子，牛肉餡的。】
筆鋒銳利，字跡乾淨利落，是傅深的風格。
唐舟微微揚唇，他的確最喜歡牛肉餡的包子。
不得不說，有傅深在，每天的早餐都不用愁，作為一個廚房白癡，唐舟連麵條都下不好。
忽略心裡麵莫名的情緒，他壓下嘴角的弧度。不管傅深廚藝有多好，他都要搬出去！
凶狠吞下兩隻香噴噴的包子，唐舟洗了澡，換身衣服，恰好艾墨興衝衝地按響門鈴。
見到唐舟，他一句廢話沒有，將本子往唐舟手裡塞，“你看看！”
麵對如此有創作激情的艾墨，唐舟心情鬆快了些，坐在沙發上仔細翻閱。
新改的劇本跟他印象中沒多少出入，拍攝的時候再精益求精一些，一定可以像夢裡那樣締造票房神話。
劇本剛看完，陸燁和喬原到了。
比起上次，喬原臉色已經好上許多，見到唐舟露出一點笑容，沒以前那麼明亮，多了幾分穩重。
陸燁的氣質更成熟了些，身上已經浮現夢裡陸總的影子。
唐舟點點頭，“坐。你先看劇本，看完再說。”
劇本第一頁就是劇名。
陸燁打眼一瞅，眉梢動了動，困惑看向唐舟。
這名字，看起來就不靠譜。
他沒看過多少電影，但不妨礙他知道的有名氣的電影，名字都是相當文藝的。
我才不是大俠，這什麼鬼名字？
還沒看，陸燁的初始印象就不佳。要不是看在唐舟的麵子上，他估計翻都不願翻。
認識這麼多年，一個眼神唐舟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成熟是成熟了點，自負的毛病還是沒改。
“看完再說。”
喬原本身是活潑的性子，看到這沙雕名字燃起興趣，禮貌問艾墨：“我能看嗎？”
艾墨笑著點點頭，“當然可以！”
他瞧得出喬原跟陸老板關係不淺，尤其是陸老板看喬原的眼神，嘖嘖。
要是拒絕，估計陸老板會直接扔下劇本，半點麵子都不給。
陸燁和喬原靠在一起看劇本，艾墨沒事乾，湊到唐舟身邊道：“老板，有沒有修改的建議？”
一般來說，編劇不喜歡彆人對自己的本子指手畫腳，不過上次唐舟的一些建議讓艾墨受益匪淺，他很信服唐舟。
青年相貌清秀，一頭淩亂的發修剪得清爽乾淨，眼睛裡再也沒有江邊的心灰意冷，反而透著一股韌勁。
唐舟慶幸自己那晚去了江邊，否則這樣優秀的劇本還得過幾年才能出現。
也不知夢裡的那幾年，艾墨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又或者，那時候拿出劇本的人，還是不是艾墨本人。
“改得很好，沒有——”
“噗哈哈。”喬原沒忍住，笑出聲來，又趕緊捂住自己的嘴。
他抱歉看一眼被打斷的唐舟，然後又黏在劇本上。
陸燁也覺得本子不錯，但他心思更多是在喬原身上。本來劇本隻是不錯的程度，見喬原被逗得開懷大笑後，劇本的重要性猛然被拔到一個高度。
他立刻決定，一定要拍！
許是加了濾鏡，陸燁越看越覺得有趣，甚至情不自禁笑出聲。
喬原更誇張，直接笑倒在陸燁懷裡。陸燁輕輕環住他，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欣悅。
見創作成果這麼受歡迎，艾墨也是喜不自禁，嘴角就沒下來過。
唐舟卻受到了衝擊。
看到陸燁和喬原笑作一團，他腦海裡頓時浮現昨晚自己趴伏在傅深頸窩的畫麵。
他弄濕了傅深的鎖骨，也弄濕了傅深的衣領。
然後……睡著了。
他不明白。
為什麼已經在外調整好情緒，剛踏進門卻又淚意上湧。
為什麼看到傅深的笑容，他心裡的委屈會無限放大。
為什麼他聞著傅深身上淺淡的香味時，會覺得安定又窩心。
他有些害怕。
唐舟伸手按了按發燙的胸腔，回過神，麵色淡淡道：“劇本不需要再改。”
艾墨小雞啄米，“嗯嗯！”
陸燁看完劇本，沒有絲毫猶豫，決定跟他們合作。
他眼中還殘留幾分笑意，“很有趣，拍出來應該會很不錯。”
連自負的陸少爺都這麼評價，可見這部電影穩了。
喬原也附和點頭，“確實很好看！到時候開拍我能去劇組看看嗎？”
陸燁摸他小腦袋，“我陪你一起去。”
他之前沒想好畢業後要做什麼，現在有了目標。不如就拿這個電影，當做他畢業後的第一個人生副本吧。
他和唐舟仔細商討合作細節，敲定合約後，已經是午飯時間。
“一起出去吃。”陸燁提議道，“今天我請客。”
其他三人沒有拒絕的理由。
陸燁選定聚香閣，他們經常去的那家。
“等畢業後，咱們能聚在一起吃飯的時間就更少了。”陸燁點完菜感歎一句，“這估計是最後一次來聚香閣。”
喬原也有些傷感，“以後就我一個了。”
艾墨跟喬原性情相近，很快混熟，開玩笑道：“反正唐老板就住附近，還是有很多機會的。”
唐舟：“我要搬走了。”
“搬去哪？”陸燁問。
食指在杯壁上輕敲一下，唐舟垂眸道：“北區。”
陸燁詫異：“這麼遠？”
“嗯。”
按唐舟的想法，北區離江大最遠，跟唐家也算不上近，這樣挺好的。
“舟哥是畢業後就搬嗎？”喬原微微瞪大眼睛。
唐舟搖搖頭，“打算今天就搬。”
反正北區那房子裡配置都齊全，他沒什麼要帶的，開個車過去很方便。
“這麼急？”陸燁皺皺眉，“你還要回校答辯，還要參加畢業典禮，來回不折騰？”
唐舟剛要張口，喬原就道：“後天燁哥有場籃球賽，本來還想問你要不要一起去看，你搬那麼遠，還是算了。”
籃球賽？
唐舟在記憶中搜索，好像陸燁在畢業前確實參加了一場籃球賽，當時也邀請他一起去，但那時他已經參與唐家企業的事務，沒有多餘的時間分配，沒能去成。
現在有時間，不去看的話，的確是一種遺憾。
他問：“你都已經退出籃球社了，還參加比賽？”
“沒辦法，籃球社那幫小崽子鎮不住場，工大那邊比較難啃，他們哭唧唧找上我，我不答應不行。”陸燁一臉恨鐵不成鋼，“總不能在我畢業前咱們江大輸給工大吧？”
唐舟表示理解，“那行，等你球賽結束我再搬。”
要不然這兩天來來回回也挺折騰。
喬原忽然道：“傅哥好像也是籃球社的，不知道他會不會參加。”
陸燁濃眉一挑，見喬原提起傅深，有點酸酸道：“肯定不在。”
“哦。”
唐舟不由問：“他怎麼參加這麼多社團？”
又是旅行社，又是籃球社，不麻煩嗎？
喬原神色微頓，“大概是為了拿獎學金。參與活動多，綜合測評分高。”
唐舟：“……”依傅深的家境，確實需要獎學金。
不過參加計算機比賽拿獎，也能加不少分吧。
估計傅深當初隨手加的兩個社團已經很久沒去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