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忠義覺得自己要完了。
是的,從54號樓出來,回想起自己在裡麵所說的那些話,他就覺得自己前途一片黯淡……不,這恐怕已經不是什麼前途的問題了,弄不好,不僅要脫了這身警皮,很可能還得吃上幾年的牢飯。
怎麼就這麼混呢?
每當想起這件事,趙忠義就連腸子都要悔青了。作為一名警察,他怎麼會不清楚在一件被國家,甚至是中央極度重視的大案要案上,隱瞞重要的情報線索,知情不報,這是什麼性質的問題,尤其他還是案件的當事人——往輕了說,這是欺騙組織,玩忽職守;往重了說,就算定他個叛黨叛國的罪名,都不帶喊冤的。
可是,他真的不是有意要欺瞞組織啊……就當時那情況,他敢如實上報嗎?一個攜帶著高科技間諜工具的間諜疑犯,在他的眼皮底下,在人員密集的公安局裡,就這麼‘嗖’的一聲不見了,這話他要敢寫在報告上,可以肯定,他趙忠義立馬就會成為案件的頭號嫌犯,等待他的就將是漫長無期的審問與一場場組織談話。
昏昏沉沉的回到公安局,一進門,他就感覺同事們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對了,平時要好的人一個個都躲著,裝出沒看見的模樣,另一些則遠遠的站在一邊,用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看熱鬨,目光中有同情的,有好奇的,也有興災樂禍的,但無論是對他抱有哪種態度,都沒有一個人主動上前與他說話。
接下來,還沒等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便被局長叫了過去——從局長的旁敲側擊中,他發現就連局長似乎都不清楚他是被帶到了54號樓,也明白了外麵的同事為什麼會是那樣一幅奇怪的表情:原因還是出在那兩個把他從家裡帶走的人身上,那兩個人所用的車牌,是下掛在市紀委的。
站在54號樓的角度,這樣做一點都不奇怪,因為他們是國家高度機密單位,出於保密的需要,根本不可能使用自己專用的車牌,但同樣是出於任務需要,往往又需要極大的通行權限,所以不光是紀委,在他們的車庫裡估計都能湊出中國所有單位,甚至包括軍方的所有車牌,而且個個都是貨真價實,絕對不怕有人檢驗。
可是,這樣一來,對於趙忠義可就未必是什麼好事了——你想啊,一個市局的刑警副中隊長,在自己的家裡,被兩個紀委部門的人直接帶走,甚至都沒有通報他的單位領導,這種完全違背了組織正常工作流程的行為代表了什麼?也虧得是他為人一向清白,跟局裡的領導之間都沒啥見不得人的勾當,否則此時恐怕都有人在尋思著跑路了。
想通了這其中的關節,趙忠義反倒平靜下來:他當然不可能向局長解釋什麼,54號樓是一個沒人敢觸碰的禁忌,被人誤會,最多也就是在單位上難堪幾天,但如果他敢泄密,他下半生最好的結局也將是在某個與世隔絕的監牢裡渡過。
談話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就在局長的耐心將要被耗儘,幾乎就要跟他攤牌之前,一個不知從什麼地方打來的電話,終結了這場談話:趙忠義永遠都忘不了局長在接聽電話後,看著他那莫名驚愕的表情……然後,他便被告知,從這一刻起,他將暫停手中所有的工作,在完成工作的交接後,明天將被借調到一個以前連聽都沒聽說過的單位去任職。
市場規劃與統計數據調查辦公室,簡稱為‘市統辦’……這個單位的名稱,連局長都是第一次聽說,如果電話不是從公安部裡直接打過來的,他絕對會當這是一個無聊的玩笑。
趙忠義若有所思,他想起了臨走時那位首長的話,當時沒在意,現在看來,指的應該就是這個情況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變得簡單了,也不知局長在電話裡聽到了什麼,總之,在這之後,他再沒有對趙忠義多說半個字,隻是吩咐他將手頭的工作儘快交接一下,儘早到新單位報到,便匆匆結束了這場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