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敵人也不是傻瓜
看著蝴蝶，李悅新一臉的無奈，最終化為一聲意味莫名的輕歎。
“你把他們嚇壞了。”
蝴蝶聳了聳肩，他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已經造成了多麼嚴重的影響。
問題還是出在傳銷上——在他的描述下，學員們總算是意識到了傳銷的邪惡本質與可怕危害，沒有成為傳銷的第一批受害者，但誰也沒有想到，他為了證明傳銷的危害性與商人規避法律的種種手段而例舉的那些例子，卻又引起了不小的風波，原因就在於：他將資本那貪婪的本質與對利潤不顧一切的追求，以及玩弄法律鑽規則漏洞的天賦描繪得太深刻，以至於在某種程度上，反而成為了某些反對改革者的依據。
蝴蝶並不知道，這個時代的中國雖然在政策上要比後世的中國封閉得多，很多在後世早已成熟的政策在此時甚至都還沒有推行，人們的觀念也是相當的保守，但在某種程度上，對於資本和資本家的看法，這個時代的中國人卻反倒比後世的中國人要天真得多。
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然後讓先富的人去帶動貧窮的人一同致富，這就是這個時代的領導人提出的改革的核心思路，在某種程度上，這個政策也確實可以說是成功了，因為事實已經證明，隻有一個開放經濟的市場才能帶動百業的興旺，從而給社會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和財富，但從另一個角度而言的話……不用說太多，隻看後世的政府，連他們自己都漸漸的不怎麼提這句話，而一門心思的去‘維穩’了，就不難看出這個想法是多麼的天真。
資本家會幫助貧窮的人一起去致富？這話你要對二十一世紀的中國人去說，他們絕對會噴你一臉的口水。看看蝴蝶就知道了，你以為他這些機關算儘的陰招都是跟誰學的？他要真有這天才般的商業頭腦自己去領悟這些，當初剛開始穿越時的生意也就不會做得那麼坑爹了。
和幾乎所有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中國人一樣，對於社會上各種無良商家們的騙錢手段與為了利益而無下限的惡行，蝴蝶早已是司空見慣：從化學食品到與詐騙無異的各種保健品的推銷；從以次充好的假煙假酒到把鈷石當鑽石賣的電視直銷；政府出台的法律法規不可謂不多，但好像卻從來沒起到過什麼效果，連號稱是國家免檢的知名品牌都能弄出個震驚全球的大新聞，為了錢，一些人的下限可以低到什麼程度，這根本就不是秘密，這一類的新聞甚至都多得讓人已經麻木，以至於連蝴蝶這種根本沒什麼商業頭腦的人在提到這些歪門邪道之時，都能張嘴就來說得頭頭是道。
但這些，這個時代的中國人卻是從沒經曆過的——彆看社會上對個體戶是各種岐視，練攤的大多也都是一些被人看不起的‘混子’，但實際上這個時代裡做生意的人那都是相當的實在的，彆說那些黑心的門路，連缺斤短兩以次充好的情況都少得可憐，若非這樣，他們也根本不可能跟遍布全國的那麼多國營單位去競爭——國營商店的服務態度確實讓人無語，但誰也不能否認，這個年代的國營商店裡賣的東西，絕對個個都是真材實料價格公道。
所以，對於這個時代的中國人而言，儘管他們在政治課上都不止一次的被灌輸過資本和資本家是罪惡貪婪的真相，但事實上，絕大多數生長在紅旗下的一代人，根本就沒有接觸過資本家，也更不知道當整個社會都陷入拜金主義的狂潮，而管理體製又不能及時跟上之時，整個國家那將會是怎樣一種群魔亂舞的景像。
但是，蝴蝶的那些話，卻為他們掀開了冰山的一角，他所列舉的那些例子，學員們隻以為是一種推論，但對於知道他身份的高層而言，卻再清楚不過，那絕對都是未來已經發生和必然會發生的事情，而這些案例，也瞬間喚起了許多老一輩的領導人對當年那些資本家嘴臉的記憶。
建國前的舊賬就不說了，抗美援朝的時候，為了賺錢，那些資本家都敢把黑心棉當成衛生棉高價賣給政府，結果直接導致了大量本來可以搶救的誌願軍傷員因感染而失去生命或是被迫截肢——這可是涉及到國家命運的軍需物資，這些人都敢提著腦袋弄虛作假，在和平時期，一旦給他們鬆開韁繩，他們的貪婪和膽大妄為又會給這社會，給人民造成多大的傷害？
雖然這些東西並不足以推翻改革的政策，但不可否認，在了解到這些情況後，即便是支持改革的領導們，也不得不認真的思考對私營經濟和個人經商的政策是否需要更為嚴格的限製和管理了。
但這些，卻都與蝴蝶無關……或者說，這也是高層間共有的默契，那就是絕不能讓蝴蝶卷入這些政治旋渦之中，為此，他們甚至都從沒有要求過蝴蝶去搜集和提供未來的那些經濟與政策方麵的資料，就是不想，也不願將他卷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