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打了太皇太後身邊的人,其他人都嚇死了,她自己倒是無所謂。折筠霧過去的時候,她還道了一句:“是她的嬤嬤對哀家不敬,哀家這才打的人。”
折筠霧耐心的問,“那嬤嬤可做了什麼?”
太後:“她對哀家不敬。”
折筠霧:“對啊,多您不敬,如何不敬的?”
太後很煩躁,“她就是看哀家了,看的時候很不恭敬。”
折筠霧:“……”
她倒不是不相信太後,畢竟太後娘娘是個什麼人,大家都知道,她說那嬤嬤看她的眼神不恭敬,那就是不恭敬。
但是,你什麼也沒抓住,就衝一個你自己看見的眼神,那也是你沒理。
再者說,那嬤嬤可是堅決說自己沒有。這事情,就已經僵持不下了,此時平靜的結束最好。
太後卻很憤怒,“哀家當時就該打死她!”
折筠霧:“可彆打了,您打了人,該是陛下去賠罪的。”
太後大怒,“一個奴才罷了,賠什麼罪!”
折筠霧:“您是陛下的母後,可太皇太後也是他的皇祖母,您想,這世上一個孝字——您這般,陛下多難做啊。”
折筠霧就第一次在太後麵前埋怨起太後。
她念念叨叨的,“您也是,做什麼跟一個奴才較勁呢?陛下都忙的不行了,您這般不是給她添亂了嗎?”
太後聽了這埋怨,第一反應是生氣,然後就覺得折筠霧說的對。
“哀家是不該給他添亂。”
牽扯到皇帝,她還是能聽進去話的。
折筠霧鬆了一口氣,但回去的時候,卻跟齊殿卿到:“那嬤嬤……是太皇太後的意思嗎?”
既然太後說嬤嬤對她不恭敬,那姑且他們相信是真的。若是真的,一個嬤嬤敢這般嗎?
她們在這宮裡,最是學得了什麼叫做卑躬屈膝,就是走路也要輕輕的,更彆提眼神了。
折筠霧當時就覺得是太皇太後指使的。可她指使一個嬤嬤去惹太後做什麼?
齊殿卿想了想,發現還真可能是。
他是從前朝的角度來想的,“大概是太皇太後想要先把老十的王位給定下來。”
他越想越對,越琢磨越感慨,“這還真是……真是不容易。”
誰都不容易,太皇太後這麼做,即便是被他們知道了,也不能說什麼,隻是老十在她心裡,大概真的位置很重。
齊殿卿也沒有為難老十,於是在除夕宮宴的時候,便直接給老八老九老十都封了王。
老八是康王,老九是賢王,老十是穎王。
三個王一封,眾人都歡喜。
太皇太後顯然也是高興的。她還笑著像折筠霧道了謝,“你回去之後,倒是替哀家跟皇帝說一聲哀家很滿意。老十自小養在哀家的膝下,如今年歲見長,又封了王,隻等他以後娶了媳婦,再有孩子,哀家便沒什麼可遺憾的了。”
折筠霧笑著道:“穎王也是陛下的親弟弟,他所願的,也跟您一樣。”
於是等到宮宴散去,折筠霧和齊殿卿回了承明殿,便道:“瞧著太皇太後確實是為了穎王。”
齊殿卿卻想到了更多的一層。
“皇祖母這一步棋怎麼瞧著更像是告訴朕,她心有所牽呢?”
因為心中有牽掛,就不會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
折筠霧點了點頭,“還是怕您覺得她會因為先皇——”
齊殿卿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不過最後也沒有再說話,而是把這件事情揭了過去,有些不高興的說:“好好的日子,偏要這麼過!”
這是覺得煩了。
她就道:“那咱們就過自己的日子,我給你繡雙襪子吧?”
這才把齊殿卿說得笑起來。他拉著她的手道:“大過年的,可不能繡襪子,否則一年就在繡襪子了。”
除夕守夜,阿昭和歲安熬不住去睡了,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在這裡坐著。折筠霧無聊,跟他一起下棋。
她下棋也是陛下教的。這麼多年一直下不過他,他這個人吧,下棋的時候就不像平常一般讓著她,而是該怎麼下就怎麼下,讓折筠霧下棋的時候一點兒也不儘興——一下子就被堵死了,誰都不願意。
她又輸了一回,有些不高興的說:“其實我挺不願意跟你一起下棋的。”
齊殿卿大笑:“真的嗎?可你每回輸了,也不準讓朕走啊。”
折筠霧:“……”
這倒是的,她都輸了,怎麼可能讓他走!她怎麼著也要贏一回。
齊殿卿就教她下棋,“你總是太著急,想著鋪路圍堵朕,可你的路鋪得實在是太淺了,朕一眼便可以看出來,你是怎麼想的。”
他越說越得意,“珺珺啊,你還得多練。”
折筠霧:“……”
她索性把棋盤一把弄亂了,道:“明日我跟阿昭下。”
她現在還是可以贏過阿昭和歲安的!
於是兩個人就隻坐著說話,跟陛下認識這麼多年,兩個人早就無話不說,而且有很多話說。
折筠霧有時候都奇怪兩人為什麼會有那麼多話說!一說起來都不帶停的。
而且陛下明顯最近很喜歡跟她說朝廷上麵的事情——一般都是罵人。今日憤憤不平的是江南營河發了水患,江南總督把事情報上來,他就自然而然的重視。
畢竟是發了水患,那肯定是要賑災的。
可是沒想到,江南總督竟然敢謊報患情。
“這水患年年都有,今年也有。往年都是撥了銀子去賑災,今年也一樣。誰知道今年的水患小,根本用不了那麼多銀子,可這賊子,竟然敢往大了報上來,讓朝廷出銀子去養他自己的荷包!”
他越說越氣憤,“朕體恤民情,倒是成了他們的冤大頭了。”
這事情折筠霧自然知道。
江南水患是今年五月份的事,那時候,陛下還不是陛下,還是太子,正在監國。因為先皇還在,當時事情多,朝局複雜,這事情竟然就被他們混了過去。
但前幾日,就有人發現這事情不對勁,參本上奏,一查,果然出事了。
江南總督的頭被砍了下來——陛下甚至都沒有讓他熬到過年。
他家的老老小小自然也被收監,等過完年清算過後,再全部砍了。
折筠霧一邊聽他說一邊感慨,“你說,他怎麼會這麼做?”
齊殿卿頓了頓,道:“他也是清貧人家出身。”
走到這一步,本是光宗耀祖的,但卻還覺得不夠,總是要把自己的荷包塞滿了,才覺得滿足。
這是清貧人家出身官員的貪汙後說的供詞。齊殿卿就沉思了,“珺珺,你說,朕該怎麼辦,才能讓他們收起這些小心思,踏踏實實的辦事情呢?”
折筠霧搖頭,她肯定不知道呀。
齊殿卿就自己坐在一邊想去了,折筠霧本是要跟他一起想的,結果想著想著就睡了過去,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她有些不好意思。
齊殿卿笑著道:“這有什麼?這本也不是該你想。”
他的珺珺隻負責在他的羽翼之下高高興興的活著就好了。
這麼一想,還挺令人高興的。他就去看折子了。
——沒錯,大年初一,大臣們都沐休了,唯有陛下依舊折子不離手,每天都得看,一天不看折子他就不舒坦。
好在他自己這樣,卻不要求彆人,也像他一樣,隻是折筠霧想,上行下效,其他的官員們遲早為了讓陛下高興,也會變成這樣。
這也並不是一件好事。但她肯定是不會說的。她隻在陛下去看折子之後,去見歲安和阿昭。
今天是大年初一,是要帶著兩個孩子去太皇太後和太後那邊去坐坐。結果還沒出門,就聽人說玉容死了。
玉容……折筠霧想了想,發現自己還認識她。當年她還是小奴婢的時候,是兩個人住一間屋子的。
玉容是秋隱的徒弟,就搬過來跟她一起住。她性子不好——折筠霧記得,玉容總是陰陽怪氣的欺負人。
陛下還教她怎麼對付她,後來玉容就學乖了,不敢在她麵前放肆。再後來,她成了陛下的寵婢,住進了溪繞東,就沒怎麼再見過玉容。
她就驚訝的問,“好生生的,怎麼就去世了?”
春隱道:“不知。今日早上突然發現去世了,瞧著是突然病逝的,奴婢聽人說,她最近總是發熱,但怕被挪出去,一直瞞著。”
瞞著瞞著,就直接自己去見閻王爺了,說起來就讓人唏噓。
大過年的,長樂宮裡裡麵死了個宮女,還是折筠霧認識的,就讓人心裡不好過,她歎氣道:“厚葬了吧。”
這事情是春隱報上來的,她還有些驚魂未定,聞言點頭,“大過年的,也不好叫人過來查一個奴婢的死因,奴婢已經叫了好幾個人過去瞧了,就是劉公公也過去看了眼,說是沒發現什麼問題,估摸著就是病情瞞的太久,讓她病逝了。”
既然劉得福都去看過了,折筠霧就沒有再管,她歎氣道:“正好有這事情,你去跟下麵的宮女太監們好好說一說,咱們長樂宮也不是不近人情的,若是因為得了病挪出去,治好了病就一定能再回來,絕對不會因此失了位置。”
春隱哎了一聲走了,臨走之前道了一句主子心慈。
出了門,就碰見了小盛,她笑著說了一聲:“你怎麼來了?”
小盛道:“陛下讓我過來,給皇後娘娘送點東西。”
春隱點頭,覺得兩人的交情非淺,就隻道:“咱們都做到這一步了,多少人羨慕不來。你做人也彆太實誠,這中事情,就叫個小太監過來不就得了。”
小盛道:“彆的地方也就算了,皇後娘娘這裡可不能怠慢。”
這倒也是。大家都是看著對方一路走過來的,哪裡敢怠慢長樂宮。
春隱還有事情要做,便要走,小盛問:“什麼事情這麼忙?”
春隱:“沒什麼事,哎,說起來,玉容你也認識,還是為了她的死,皇後娘娘說,得厚葬她。”
小盛斂神聽著,道:“既然皇後娘娘這麼說了,那你就快去吧,人死不能複生,身後事能好一點,也是個幸事,咱們做奴才的,能有這份臉麵,也算是如意了。”
春隱笑起來,“這話從彆人的嘴巴裡聽見我還能感慨幾句,從你的嘴巴裡聽見,我倒是一點都不相信。小盛啊,你自小可就比常人吃的苦少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