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筠霧在清鶯說了原委良久之後,還覺得這事情實在是匪夷所思。
按照清鶯的說法,她在剛來東宮的時候,就歡喜上了小盛,這麼多年來,兩人一直沒有說過幾句話,可都心裡知曉,對方的心裡有自己。
她愣了愣,第一個念頭是清鶯被騙了——一個男人都不曾把這份心意說出口,隻憑幾個眼神,你就知道他對你忠貞不渝了?
她是不信的。可清鶯信。她說的信誓旦旦,折筠霧聽著聽著,竟然也有了幾分相信。畢竟,這另外一個人,是小盛。
小盛……小盛好像也不是個什麼大奸大惡之人?但折筠霧還是持懷疑態度!
“你們都沒有相處過,你怎麼就知道他是你值得一輩子去信賴的人呢?你們在一起說過未來的事情嗎?有想過將來老了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嗎?”
她嚴肅極了,坐在上首,一一說著小盛不靠譜的地方。
“他太聰明了,你都不夠她騙的。”
她這般說,清鶯也愣了。倒不是懷疑小盛,而是——皇後娘娘不該責罰她嗎?就算是娘娘心善,懇求陛下不殺了她,可她覺得自己還是要受重罰的。
折筠霧:“……”
不是她不責罰,而是這事情,陛下都已經知曉了,他看起來好平靜啊!所以她也很平靜啊。
而且她都不知道陛下什麼時候知道的!
折筠霧就慢吞吞的看了清鶯一眼,“其實……你有沒有想過,你以為是秘密的東西,早已經被人知道了呢?”
清鶯傻傻的,把這句話琢磨來琢磨去,琢磨了很久,才呆呆的啊了一句,“臣妾……臣妾……陛下——陛下他是知曉了嗎?”
折筠霧點了點頭,揣測道:“應該也是不久前才知曉的,不然不會讓你擔驚受怕,畢竟,他是有意願送你出宮的。送你出宮,那你是跟小盛一起,還是跟其他人一起,他也不會在意。”
沒錯,她的陛下就是這般的人!
折筠霧覺得自己更愛陛下了。他雖然是陛下,可是跟其他的帝王又不一樣。他真的,比任何人都好!阿昭和歲安在此時此刻都比不上陛下在她心裡的重量。
然後跟清鶯道:“說不得是將計就計,你先回去,隻做出一副驚慌的模樣,便什麼也不要做了。等陛下回來,本宮仔細的問問他。再者,小盛那邊,你也不要先說,陛下不說告訴他,咱們便不要先說。”
清鶯擦擦眼淚珠子,連忙點頭,“臣妾不說,不說。”
本以為是死路,卻沒想到突然峰回路轉,柳暗花明,有了一條活路。還是一條大道。
她簡直不知道該以何麵目去感激陛下和皇後娘娘,隻好跪下給她磕了一個頭,“臣妾下輩子願意給您當牛做馬,報答您和陛下的大恩。”
折筠霧連忙扶起她,“不至於,不至於。”
但是等清鶯走了,折筠霧還有些恍惚。她還想,陛下知曉清鶯和小盛的事情,真的沒有生氣嗎?
她在屋子裡走來走去,阿昭去南書房讀書的時候進來過一次,她敷衍的說了幾句話,阿昭不滿的走了。
等歲安抱著猛虎進來的時候,她還在出神,歲安喚了她幾聲,她都沒有回神,歲安隻好歎氣,由著春隱帶她出門去找將軍玩去了。
將軍在外麵撲著翅膀大叫:“歲安啊——歲安啊——”
真就跟成精了一般,懂得分人辨人。它如今已經算不得年輕的鸚鵡了,但還算壯年,平日裡依舊高傲,但是在歲安麵前很放得下麵子,小意討好,哄得歲安晚間睡覺的時候把猛虎放在床尾,把它放在床頭。
它喚的實在纏綿悱惻,折筠霧被這聲音吸引過去一瞬,打了個寒顫,然後讓人關了門窗,繼續沉思。
直到午間齊殿卿從禦書房回來,她才一個激靈,眼巴巴的下了榻,然後殷勤的給陛下脫下外衫,給他換了一身常服,又牽著他去榻上,伺候他:“躺下,躺下,我給你捏肩膀。”
齊殿卿順勢躺下,悶笑了一聲,“哎喲,怎麼好勞煩皇後娘娘給朕捏肩?這雙小手,很久沒有在朕的身上按過了吧?”
折筠霧擼起袖子,“好說好說,今兒個不僅給你捏肩,還給你捶背!”
齊殿卿就握著她的手,“隻給捏肩捶背啊?”
哎喲,老夫老妻了!這說正事呢,怎麼還冒起了色心。實在是不合時宜,不合時宜。
齊殿卿嘖了一聲,“你自己看著辦吧。”
折筠霧立馬就湊上去按著他的頭就啃嘴巴,齊殿卿笑的不行,索性將人給壓在身上,“你這就是不講理了。”
哪裡有湊上來就咬的,豈不知狂風鄹雨哪裡有纏綿細雨有味道。
齊殿卿就實打實的拉著她論證了一番微風細雨的魅力,這才滿足的玩著她的手,“問吧,想要知道什麼?朕都告訴你。”
折筠霧本來懨巴了出神,這會子馬上來了精神,爬起來問:“陛下,你是什麼時候知曉的?”
齊殿卿就說了,“還是劉得福那個老奴才說的。”
頓了頓,問,“清鶯跟你全說了?”
折筠霧點頭,感慨道:“我聽了之後,也覺得不可思議。”
齊殿卿就笑了笑,“這世上之事,難說的很,當年,朕不也是看上你了麼。”
倒是說的很得意。
折筠霧:“……”
這有什麼可得意的?
但此時此刻,她還有話要問他,隻好又躺在他懷裡繼續問,“你,你打算怎麼辦?”
齊殿卿打了個哈欠,“還能怎麼辦,隻能把兩人都送出去了。”
當時,他也生氣。倒不是氣清鶯喜歡上了小盛,而是覺得小盛不守奴才的本分,竟然敢禍亂宮闈,這才是他生氣的緣由。
不過再氣他們兩個,他也沒當回事情,而是更加生氣太皇太後。
齊殿卿歎氣,“什麼是孤家寡人——這就是孤家寡人。”
再是親生骨肉,將來都得要分崩離析。
他再次摟緊了折筠霧,“幸而有你和孩子們。”
他說到這裡,倒是有些說話的興致。
“朕當時就想,要是……要是你不在東宮,你會怎麼辦?”
折筠霧呆呆的啊了一句,“你怎麼想到這個去了?”
齊殿卿捏了她一縷頭發玩,撥弄著,就像是猛虎抓她的頭發一般,折筠霧將他的手扔下去,“你說啊。”
齊殿卿好笑的道:“這般著急做什麼?”
他目光幽遠起來,“珺珺啊,你剛來的時候,跟清鶯太像了。”
“呆愣愣,什麼都不懂,彆人對你好一點,你就開始掏心掏肺了。”
“你這般傻乎乎,又長的好,可能不會喜歡上太過於高貴而遠的主子,但是身邊的奴才,說不得就喜歡上了。”
“朕隻要一想到這個,便心裡不舒坦。”
折筠霧啼笑皆非,“你可想的真多。”
齊殿卿卻道:“她像你,朕便忍不住多擔待些。就當是積福行善了。”
折筠霧就好感動啊。陛下總是做一些讓她更愛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