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寧被狗追過一日之後,便決定終生不去碰狗狗了。但是齊殿卿卻好像知道了怎麼訓練他的法子,直接就叫小太監放狗追他。
折筠霧:“……”
是不是太過於嚴厲了?
小胖子每天都被追得氣喘籲籲,實在是過於可憐,那小眼神,剛來的時候還帶著太子的傲氣和尊貴,這才半個月不到,在折筠霧眼裡,已經變成跟每天來她這裡討吃的狗狗眼神一般。
齊殿卿卻瞧著還不滿意,“都十歲了,朕十歲的時候,都開始想著讓百姓如何安居樂業,哪裡像他這般,還像個孩子。”
本來就是個孩子!但這個孩子是儲君,將來是要負責起一國之興衰的,身上的擔子很重,根本不能再讓他這般嬌氣下去。
折筠霧就不說話了。雖則她其他的時候可以罵陛下,但是對於管教孩子這一塊,尤其是未來的儲君,她從來不插手。
阿昭就被他教導得很好。於是管不了,便隻能讓小廚房給小胖子多做點吃的補補。但無論怎麼補,還是比不過跑來得消耗,一個月過去,小胖子就瘦了一圈。
他自己站在銅鏡前麵照來照去,還蠻高興的——終於瘦一些啦。有一回他照鏡子被折筠霧看見了,還有些不好意思。
折筠霧:“……不用害羞。”
你們老齊家的人都喜歡好看的,不僅喜歡彆人好看,還喜歡自己好看,這點她早就知道了。
然後,果不其然,阿寧從骨子裡麵其實還附庸風雅。在滿園的桃花枯樹裡,他做出了一首自己滿意的詩句,煞有其事的在那裡念來念去。
阿昭過來的時候,便笑著問他,“在你皇祖父和皇祖母這裡呆著可還好?”
阿爹教孩子最有一手,來了一個半月,應當對百姓民生有些認識了。
阿寧點頭,卻理會錯了意思,小聲的拉著阿爹道:“我瘦了。”
阿昭:“……”
算了,還是交給阿爹教吧。
他就拉著兒子進屋,見阿爹又逼著阿娘坐在一側給他作畫。近些年,阿爹便想著以後跟阿娘留在這世上的痕跡會有些什麼,除了滿園的桃花被人傳成佳話,還有這些畫給後世人羨慕。
沒錯,佳話和羨慕,就是阿爹想要的。他這個人,看著好像是個沉穩低調的,但是唯獨在阿娘這事情上,他似乎是想讓天下所有人知曉一般,高揚的很,時時刻刻想著炫耀。
阿昭有時候其實挺羨慕阿爹和阿娘的。兩個人一輩子都沒有吵鬨,沒有什麼妃嬪插在兩人之間,阿爹在外麵是高深莫測的帝王,但是在阿娘這裡,就是個普通的人。
孤家寡人,如今他體會到了,但是阿爹卻一輩子因有阿娘在,並沒有體會過著這種感受。
成婚沒有選對人,一輩子的遺憾。
不過,即便他自己並不覺得成婚有什麼好的,卻還是覺得人生在世,應當有個人陪著。
阿昭這次來,也不為彆的,隻說歲安的問題,他頭疼的道:“兒子給她去信了,但她也不回。”
去信的內容來來回回都是那幾句:你何時成婚啊?
歲安今年都二十七歲了。這麼多年,秦冠魁從京都到了雲州,已經從雲州一縣的縣令做到了雲州督查,歲安還是不鬆口。
阿昭有時候挺氣秦冠魁的——你一個大男人,追歲安追了這麼多年,到底行不行?不行就換人!但是又明白秦冠魁的不容易,便又忍不住時不時就寫封信安慰他: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隻要有信心,鐵杵磨成針。
但無論怎麼支招,秦冠魁還是不能讓歲安鬆口。阿昭就好氣啊!
折筠霧見他那般生氣,倒是覺得沒有必要。
“她喜歡什麼樣子的日子,就過什麼樣子的嘛。這樣的日子又沒有什麼不好。阿娘覺得,隻要歲安能夠平平安安的,就比什麼都強。”
阿昭:“如今沒有打仗,自然能夠平平安安。可是平平安安跟成婚也沒有什麼衝突吧?再不成婚,她就老了。兒子總擔心她老了之後身邊沒有一個知心知意的人可以說話。”
阿昭也說實在話,“沒有孩子也不要緊,頂多從兒子這裡過繼一個,可人活一輩子,他今年才二十七歲,身子又康健,若是能活□□十,那這歲數才剛開始活呢。”
“往後那麼多年,她該怎麼辦?還是跟那些刀一起過嗎?”
折筠霧就道,“這些話你可彆跟歲安說,她會生氣的。”
然後笑話他,“我跟你阿爹做人父母的都沒有著急,你著急什麼個勁。跟人過,有跟人過的法子,跟刀過,也有跟刀過的法子。有些人還不如刀呢,歲安喜歡刀,不覺得孤獨,那便沒什麼不好的。”
阿昭見阿娘如往常一般不肯作為,便去看齊殿卿。有時候阿爹還會幫他說幾句話。
但這回齊殿卿難得沒有說話,這讓阿昭更著急,“可她也不能一輩子這般吧。再這樣過幾年,秦冠魁這小子難道還能繼續等下去?秦家如今怨言可不少。”
阿昭還挺怕秦冠魁變心。在妹妹心裡麵,秦冠魁還算有點分量,如果連他都走不進去的話,他怕歲安這輩子可能都不願意成婚了。
阿昭歎氣,“秦冠魁其實還不錯。”
是很不錯。說到秦冠魁,折筠霧倒是還真有些感慨。歲安這些年一直不成婚,她其實倒沒有什麼感覺,畢竟歲安從小就有這個毛病,從她對人命不在乎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做好了她孤獨終老的準備。
但陛下從千萬個孩子裡麵選出了秦冠魁來給她做伴讀。當年雖然是個胸無大誌的小胖子,但如今已經是一方封疆大吏,風度翩翩。
這麼多年過去,秦冠魁無論什麼方麵都變了,唯獨喜歡歲安沒有變,幾十年如一日呆在她身邊,每天都等著她回心轉意。可惜了,歲安二十多年都沒有開口應承。
有時候折筠霧還試探性的秦冠魁道:“實在不行,就算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你這樣跟著她,我們看著也於心不忍。”
秦冠魁就嗷嗷直哭,一把鼻涕一把淚:“我不!我就不!公主就是沒開竅,她其實是喜歡我的。”
全雲州都知道公主喜歡他!雖然公主沒有給過他幾個好臉色,也沒有讓他上過她的床榻,但是這並不能讓秦冠魁失望。
從小到大,他都堅定地認為公主是喜歡他的。
他喝醉了酒,在折筠霧麵前一點一點的數公主對他的情意。
“當年她還親手給我摘桃子吃。還讓我摸了手。”
齊殿卿瞪他:“還摸手了?”
秦冠魁喝醉酒一點都不怕太上皇陛下,也瞪回去,“那怎麼了!公主喜歡我!摸我手怎麼了!”
阿昭和折筠霧就在旁邊勸:“沒怎麼,沒怎麼。”
其實大家都知道,所謂的摸手,無非就是當年大戰之後,秦冠魁送糧草去雲州,因為多年沒有見,歲安沒有拒絕他久彆重逢之後的握手。
但這事情也不能說明白,畢竟秦冠魁深信不疑公主肯讓他握手,是因為對他的感情不同於常人。
齊殿卿:“……”
平日裡做事看著挺聰明一個人,怎麼就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