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範伸的這一通道理,也算是將自己這些年的為官之道,沒有半絲隱藏地告訴了薑姝。
無論他有多怒,急的永遠都是對方。
薑姝愣愣地看著他,似懂非懂。
範伸的手掌在她的頭頂上輕輕一揉,胳膊彎習慣地圈住了她的頭,閉上眼睛掐斷了話,“下回不管是林常青還是韓夫人,給的藥都不許亂吃。”
連是不是做夢都分不清。
他倒是好奇,他怎麼知道是他......
薑姝被他一來一回的岔開了話,腦子裡的那點氣兒,還未尋到地兒發泄出來,便已沒了蹤影。
範伸見她不說話,眼睛也沒睜開,輕輕側了個身,半擁著她低聲道,“睡覺。”
不知從何時起,兩人已經習慣了,一個習慣性地伸出胳膊撫著那毛茸茸的頭,發絲散在他的臂彎,帶著淡淡的幽香,壓過了所有的脂粉味。
一個習慣縮在他的臂彎下,蹭著那臂彎處的一股子溫存。
窗外的一陣急雨,拍打著窗戶。
薑姝的眼皮子也隻勉強撐了一會兒,困意席卷而來,終是合上了眼睛。
雨點聲再次入耳,竟也品出了幾分寧靜來。
沒有對雨夜的厭惡,也沒有雨夜來臨時的惶惶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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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夜山底下才有了動靜。
黑壓壓的死士如同細小的甲蟲,從山腳下蔓延而上,將惠安寺圍在了其中。
臨近寺廟門口了。
也不知道是誰,一個信號彈扔下去,火光一照,那密密麻麻的死士瞬間暴露在了視線之內。
第二個信號彈扔下去時,便爆出了一聲巨響。
薑姝是被山上突然亮起來的火光,和殺喊聲驚醒的。
剛睜開眼睛,整個人便被範伸從床上抱了起來,“該走了。”
馬車就在門外。
春杏和嚴二已經收拾好了東西,兩位主子一上車,沒有半分耽擱,從後院的一處門口出去,林常青和韓夫人的馬車已停在了那。
薑姝適才突地被範伸從被窩裡撈起來,沒來得及穿衣,如今身上隻裹著一件大氅,腿腳又不方便,範伸下馬車同林常青道彆時,薑姝便掀開了車簾。
韓夫人正立在那馬車外。
兩人一個對視,薑姝心虛地一笑,“這幾日多謝了韓夫人的關照。”
韓夫人沒同她客氣,“是應該感謝我。”薑姝正不知該如何接她這話,韓夫人又道,“畢竟也學了我那麼多功夫,還是在我不知情之下。”
薑姝抬不起頭了,“我......”
“下回見麵,再等你的拜師禮。”韓夫人打斷她,往前走了兩步,從懷裡掏出了一本書籍遞了過來,“範大人說,你跟頭翻不好,拿去自個兒好好琢磨,出門在外是非的多,到時彆砸了我名聲.......”
薑姝愣愣地接了過來,“多謝韓夫人。”
考慮再三,臨走前薑姝還是替沈頌辯解了一句,“當年是我纏著表哥,以性命相逼,才讓表哥妥協,並非是他故意要泄露......”
韓夫人的腳步一頓,回過了頭,“一碼歸一碼,那孽徒的名聲擺在那,用不著你替他維護。”
薑姝:......
這輩子,她可能唯一有愧的人,便是表哥。
韓夫人轉身上了馬車,範伸也轉身走了回來。
車轂輪子一動,薑姝放下了車簾,也沒問範伸接下來去哪兒,從知州府被炸之後,她便知道這一路,不會太平。
大抵也猜出來了,範伸八成是捏到了朱侯爺的痛處,才會讓他弄出這番大的動靜,勢必要趕儘殺絕。
薑姝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腳,祈禱到了那生死關頭,她能下得了地能自保。
“還疼?”
範伸走了過來,輕輕掀開了她的褲腳,紅腫消散了許多,“睡會兒,天亮時再換藥。”
薑姝哪裡還睡得著。
從春杏遞過來的包袱裡,拿了衣裳出來,悉悉索索地忙乎了一陣,剛穿好,惠安寺的位置,便是一聲巨響,堪比前夜知州府的動靜。
薑姝再淡定,心頭也有些發慌。
這火|藥就跟不要錢似的。
私藏火|藥是死罪,秦府和韓國公府便是例子。
薑姝一時有些好奇,範伸到底是怎麼惹到了朱侯爺,竟將他逼成了狗急跳牆。
轉過頭卻見範伸已經閉上了眼睛,靠在了那馬車壁上,神色平靜無一絲波瀾。
“世子爺......”薑姝輕輕地喚了他一聲,知道他沒睡著,旁的她不問,就問他們什麼時候回長安,落葉歸根,總不能當真將命折在了江南。
自打思|椿的事情,鬨明白了之後,薑姝也清楚了,自己並非是身子出了問題,至於這兩日在她的錯覺之下,莫名竄出來的喜歡,也有了解釋。
她還沒有願意到同他公赴生死的地步。
範伸“嗯。”了一聲,並沒有睜眼。
“咱們去哪兒。”
“宣城。”
這合著還是沒回長安,薑姝縮回身子,掀開車簾,往後瞧著一陣惠安寺的火光,恍如做了一場夢。
一場命運同範伸綁在了一起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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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離開惠安寺後的頭一日,住進了一家商戶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