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春杏說的擔心, 薑姝是有。
一日夫妻百日恩,比起朱侯爺她心頭肯定是向著世子爺。
想,也是真的, 今兒這被窩怪涼。
可要說喜歡他,還夠不上,薑姝搖頭,“不可能。”
春杏看著她, 輕聲問, “怎不可能了?夫人出嫁前也曾說過幾回親, 夫人仔細想想,除了世子爺,可曾同旁人有過感覺?”
往兒個說親,她連對方瞥一眼的功夫都沒。
但對世子爺, 雖說也是裝出來的,卻是幾次去拽過人家衣袖,一口一個世子爺喚的極為親熱。
她早同夫人說過,世子爺的樣貌生的好,長安城裡不顧其名聲, 單是圖世子爺那張臉的姑娘,怕是不止一兩個。
夫人喜歡上實屬正常。
也沒什麼可害臊。
見薑姝眉頭輕蹙, 沒再說話,春杏這才道,“那酒雖沒問題,卻也是酒, 夫人飲了幾杯動情也在情理之中, 莫要再想了, 早些歇息, 有法師和韓夫人在,世子爺不會有事”
薑姝越聽越亂,索性也不問了。
打發春杏回了稍間,自己也閉上了眼睛。
到了半夜,雨點子才落到了山上。
寺廟裡的夜,尤其寧靜,細細碎碎的聲音砸在瓦片上,屋內幾盞紅燭輕搖,窗外芭蕉窗裡燈,任誰攤上這麼個時節,也逃不過幾縷愁緒竄上心頭。
薑姝終是沒熬過,坐起了身,自己下床去取了半包藥粉。
她再試試
萬一真能安眠呢。
半包藥粉服下去,薑姝再次閉眼,躺在床上等著。
屋外的雨勢漸漸地大了起來,雨滴聲在耳邊砸了一陣,越來越遠,薑姝翻了個身,困意一點一點的席卷而來,意識終於模糊。
半包,真沒問題
藥粉的效應一起,薑姝很快入了夢。
山間夜雨落下,氣溫愈發寒涼。
迷迷糊糊之中,薑姝緊裹著身上的褥子,將自個兒縮成了一團,生怕一伸腿,觸到褥子邊兒上的寒意。
躺了一陣,也沒覺得緩和。
身上的寒氣一並被她帶進了夢裡,夢裡的自己,此時似乎也身在了冰天雪地裡,正著急尋著可暖手的地兒,尋著尋著,身後突然有了一股氣暖意。
如同一個火爐子,燒著旺旺的炭火,烤得她暖烘烘的。
薑姝下意識地往後挪,挪到了那火爐子邊上煨了一會兒,便又翻了個身,麵朝著火爐子將自個兒的一雙手探了進去。
誰知跟前的火爐子一僵,竟往後退了退,薑姝一慌,趕緊往前挪去,一雙胳膊緊緊地將其抱住,輕聲夢囈道,“給我暖暖”
“怎麼暖?”
耳邊那聲音又遠又模糊,薑姝想著,怎麼暖都成,她隻想睡個好覺
被她抱在懷裡的火爐子,如同能感受到她的心聲一般,火苗順著她的衣襟,慢慢地一路往下竄,燒得她周身一個顫栗,寒氣瞬間驅儘。
漸漸地有了燥熱。
烤在她身上的火苗子卻並沒有打算收手,狠狠地裹住了兩朵凍僵在雪地裡的紅梅花骨朵兒,將那白雪一瞬融儘,恨不得立馬讓其在雪地裡綻放一般。
薑姝身子發飄,發出了模糊的夢囈聲。
火苗子卻愈發放肆了起來,一個熱浪衝過來,掀了她身子原本就清涼的綢緞兒,火苗直貼著她的肉皮子烤,而壓在身上那床暖了半夜也沒有暖和起來的被褥,這會子突然也熱了起來。
薑姝扭了扭身子,受不了那份灼熱,離那火爐子遠了一些,輕輕一蹬腿,將那礙事的被褥也從身上蹭了下來。
將自己整個人暴露在了風雪下後,由著寒風摧殘。
這回沒覺得冷,反而覺得涼快。
然也涼快多久,身旁的火爐子便如燃起了滔滔火焰,一瞬將她吞滅了一般。
火焰從雪地裡的兩朵紅梅花骨朵上火辣辣地飄過,沒有半刻停歇,直往那白雪深處鑽去,秘境中的雪水遇火瞬間即融,融化後的小水珠,裹那火苗子,生了又乾,蒸乾了又生
薑姝仿佛置身於天地之外。
茫茫雪海裡,就餘了那股子火爐子纏繞著她,一波一波的熱浪,肆虐地往她身子裡躥。
這般燒了一陣,薑姝仿佛地適應了那溫度。
竟是跟著那火苗子一塊兒飄了起來,衝破了雲層,身子被火焰徹底融化的一瞬,薑姝喉嚨裡的聲音,已是斷斷續續帶著破碎,幾回想要睜開眼睛,卻動彈不得。
雨聲漸漸入耳,天地間,終於安靜了下來。
貼在她身上的火爐子,也平複了下來,斂了一身的火焰,暖暖的一股餘溫,覆在她身上,“明兒個落雨,好好睡”
好好睡
那話鑽進了薑姝最後的意識裡,再也抵不住藥效的侵蝕,沉沉地睡了過去。
隔壁韓夫人的屋子裡早已沒了人。
半夜時,林常清點了個香爐,剛躺在床榻上,身邊的一扇窗戶突地被風吹開,林常青瞧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也沒起身去關,嘴角輕輕一揚,低聲道,“門沒上栓。”
半晌後,韓夫人還是從窗戶外爬了起來。
林常青側目看著她一身的雨水,起身替她取了塊布巾,遞到了她手上,“睡不著?”
韓夫人也沒客氣,接了布巾過來,輕輕地擦了擦臉上的雨水後,神色便是一陣彆扭,將那布巾往林常青身上一扔,走過去占了林常青的床,眼睛一閉地道,“你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