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文王懷著最後的希望, 才問出了那句話。
見皇上依舊絕情地轉過了頭,便也不再掙紮,由著侍衛將他拖出了門外, 立在那門口呆楞了一陣後,突地衝向了榮華殿。
腳步走的太急, 到了那長廊的轉彎處,身子幾個趔趄險些就撞在了圓柱上。
頭上陰沉的雲層壓下來, 文王漸漸地有些呼吸不過來。
這不可能!
自己喚了十幾年的父皇, 怎麼就不是他父皇了
文王很想存著一絲僥幸和希望。
可心底深處,卻又無比的清楚, 父皇那般愛他, 若非當真有了確鑿的證據,又怎會如此隨意說出口, 說不理他就不理他。
這幾日, 文王比任何人都能體會到, 得寵和不得寵的落差。
如今唯一能為他解釋這一切到底是為何的,隻有他的母妃, 朱貴妃。
等文王到了榮華殿, 裡頭已是一片冷清。
再無昔日的熱鬨。
朱貴妃已經被關了好幾日, 哭過鬨過後,這會子總算是安靜了下來。
朱侯爺死後,在那屋子裡放了半日,皇上才派人來抬走,朱貴妃嚇的不輕, 總覺得朱侯爺的那雙眼睛一直在看著她。
後來那屍體就算被人抬走了,屋子內也還是久久地彌漫出了一股血腥味兒。
朱貴妃又驚又怕,心頭又著急, 幾個日夜都沒能安眠,整個人已經憔悴不堪。
福嬤嬤這回一個字都不敢吭了。
自己雖從侯爺手裡將娘娘解救了出來,卻又將娘娘推進了另一個深淵。
如今皇上怕是已經認定了娘娘的背叛。
娘娘最後的籌碼被自己無意之間給弄沒了。
福嬤嬤唯一能指望的隻有文王。
隻要證明文王是皇上的兒子,或許娘娘還有一線生機。
福嬤嬤一麵安撫著朱貴妃,一麵暗自等著文王。
等了好幾日,可算是來了。
文王到了門前,直接讓身後的太監上前,砸了那把鎖。
聲音傳出來,朱貴妃心頭便是一陣狂跳。
忙地從
那床榻上爬了起來,剛起身,跟前的房門被人突地一下從外商踢開,朱貴妃在裡頭呆得太久,眼睛一時還無法適應光線。
抬起胳膊輕輕地擋在了眼前,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好幾步,才看清來人是誰。
“文兒”
朱貴妃激動地看著文王,她就知道她的文兒會來救她。
隻要她能離開了這,再見皇上一麵,她一定能洗脫這一身罪名,她連說辭都想好了,她也是受害者,她是被迫的,一切都是那該死的朱侯爺。
朱貴妃一著急,麵目便有些猙獰,“文兒,你快帶母妃去見你父皇”
然而朱貴妃說完,卻見文王一動不動。
朱貴妃這才看清文王臉上的哀痛之色,心頭頓時一沉,後麵的話儘數吞了下去,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文兒。”
文王緊緊地盯著她,一雙眼睛漸漸地被憋的通紅,啞著嗓子問她,“你告訴我,我到底是誰”
朱貴妃從被皇上將關進這裡的那一刻,便想到了文王。
可她還是懷了希望。
文兒被皇上親手帶大,那般疼愛文兒,隻要細細去瞧,便也不會生出懷疑。
兩人分明長的那麼像,又怎可能不是父子
原本以為皇上終於想通了,此時聽文王問完,朱貴妃的神色突地黯淡了下來,胸口陣陣發涼,又緊又疼。
二十幾年了,他口口聲聲地說愛她。
還說這輩子就算是拚了命,也會護她周全,讓她們母子倆一世無憂。
如今,卻又是他親手將自己關在了這。
這算哪門子的愛
若真是愛,這個時候他不來愛,又要等到何時。
等到他將她處死,再來追懷她嗎
朱貴妃的眼裡滿是絕望。
文王見她目光一片癡呆,心頭也涼了半截,一步一步的緊逼,聲音幾乎帶了哭腔地問道,“父皇說,他不是我的父皇,讓我來問母妃,母妃告訴我,是嗎。”
朱貴妃沒回答他。
半
晌後,突地抱著身子蹲在了地上,嗷嗷大哭了起來。
文王離開後,太子才走了進去。
皇上坐在軟塌上,好半晌才緩過勁來。
強撐著同太子走了幾盤棋後,實在是心力交瘁,便也罷了,“今兒朕有些累了,明兒等範大人進宮,咱們再來好好殺一回。”
秦裴兩家的翻案,定在了三日之後。
明日,範伸也該進宮提交大理寺的呈文了。
呈文一旦被皇上核查,再能正式定案。
太子起身點頭,知道皇上的心思不在,也知道是為何,走之前還勸了一句,“皇弟年幼,有不懂事的地方,父皇多多教誨便是,萬不能動怒,傷了自個兒的身子。”
不提文王還好,一提皇上心口又堵上了。
卻還是強顏歡笑地同太子道,“朕不礙事,太子費心了。”
太子一走,皇上的臉色便撐不住了。
王公公立馬將其扶到了床上,躺了一陣,待心口平複了些,皇上才睜開了眼睛,手掌壓住心口緩緩地道,“朱貴妃,和朱侯爺一事,去查查吧。”
他再難受,也得麵對。
這事情總該有一個了斷。
文兒即便所有的過錯都是她母親造成的,可他仍舊無法再麵對他。
他也應該知道自己的身世,今日之事,不能再發生了。
他最大的仁慈,便是留他一條命了。
皇上這一想,又想起了以前,心頭頓時又如同鈍刀子猛割,忙地捂住心口痛苦的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