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旻便命人拿上找到的螃蟹連上備的幾碟鮮果, 同黛玉一並往蘅蕪苑過去。
蘅蕪苑在園子北角,瀟湘館卻在最南邊,楚旻和黛玉踏過蜂腰橋, 順水一路往北走,路上竟還撿著了幾隻趴在水中石上的螃蟹。
黛玉笑道:“這卻是怎麼了, 仿佛整個園子都是螃蟹似的, 這裡也有了。”
楚旻正要搭話,卻隱隱見著前頭有一人經過,穿著米色的襖、石榴紅的裙子, 邊上也一般的有個丫鬟撐著傘,仔細一瞧,不由笑道:“前頭那是三丫頭不是?我瞧著仿佛是她。”
黛玉也看了一眼, 拍手笑道:“不是她還能是哪個。這會子還早,她出來做什麼。”說著黛玉便起了玩心,悄悄兒地笑道:“姐姐且先彆聲張,待我從背後過去嚇她一嚇。”
楚旻笑道:“偏你最調皮。這四下裡一片空曠,你躲哪兒去?”她笑著指西邊蘆葦蕩, “那裡倒是藏得住人, 不然你鑽進去, 蹭一身泥出來好了。”
黛玉順著她的手一瞧,才要笑說不肯, 卻眼前一晃,不由驚道:“怎麼那裡有個人!”
楚旻嚇了一跳, 仔細看了卻也不見有誰, 回頭問道:“哪兒呢,我怎麼沒瞧見——你們可看見誰了?”
雪雁便笑道:“奴婢就跟在姑娘身後,也不曾瞧見。或者是哪個丫頭洗手呢, 見了姑娘們來了就慌得躲起來。那裡頭蟲蟻橫行,平白誰又肯鑽進去。”
黛玉聽了也覺有理,隻是心內奇怪,嘟嘟囔囔地道:“怎麼我瞧著仿佛是個男人打扮的,身量更瞧著不像是沒留頭的小子能有的。”
楚旻反在意起來,便給藿香使了個眼色,藿香會意,近前低聲道:“主子們隻管往前走,奴婢一會子便過去看看。”
楚旻頷首,便又叮囑道:“若是真有人,還不知是做什麼,你留神自己。”
藿香忙福身應是,“奴婢省的。”
黛玉被楚旻拉著走了,一壁走一壁卻還忍不住要回頭看,便聽見前頭有人笑道:“我說昨兒怎麼喜鵲連聲叫,
燈花兒爆不停,卻應在這裡——公主,林姐姐,一大早的這是做什麼去?”
黛玉回過神來,便見探春笑意盈盈地立在藕香榭通出來的曲折竹橋之上,正望過來,忙走了兩步,憑欄笑道:“我們還不曾問你,你倒是問起我們來了——這一大早的,是做什麼去?”
探春笑著走過來,“也不知怎的,清早我的丫鬟竟在藕香榭這裡找著七八隻螃蟹,我看著又是奇怪又是納悶的,更不像是這裡能長出來的,非得是誰家養的才有這樣大螃蟹。便想起寶姐姐那裡的螃蟹宴來,怕不是她的螃蟹跑了罷,這才緊著叫她們收了螃蟹,便過去問一問。”
她說著一側身,楚旻和黛玉這才看見探春身後正有一個丫鬟,手中捧著一個藤製的托盤,上頭橫七豎八擺著幾隻螃蟹,也都還鮮活。
兩人不由齊齊大笑起來,惹得探春忙奇道:“公主若是好奇,我還明白,這笑卻是為何?”
黛玉笑得一壁拭著眼淚,一壁讓身出來,使她看身後兩個小丫頭,“你還不快瞧瞧我們這裡呢!這簍子裡是什麼,保管你看了更笑了。”
探春好奇,忙往兩人身後看去。小丫頭子也忍著笑,忙打開簍子蓋兒半傾著請探春來看,那裡頭不是螃蟹還又是什麼!
“噯!這可是……”探春竟不知說甚麼好了,愣了愣,也跟著大笑了起來,“怎麼處處都是螃蟹了不成?”
黛玉笑道:“我們也正這樣說,故此才往蘅蕪苑一探。這說好的螃蟹宴,難不成是散與各處,叫自己蒸的呢。我們那裡卻有的小廚房,隻可惜了諸位姊妹們,說不得隻好效法古人親自動手了。”
三人一齊笑了起來,便都約著往蘅蕪苑去。
卻說蘅蕪苑內寶釵也正聽了鶯兒說了前後經過,在床上坐都坐不住,忙忙地起來便要親自過去看看。
湘雲聽了忙道:“姐姐且先彆急,這螃蟹丟了就已經丟了,要緊的該想想怎麼圓了今兒的宴才是。公主也請了,老太太也請了,屆時沒了螃蟹,豈不貽笑大方。”
這話不必湘雲說寶釵自己也明
白,這會子不過是不願直言罷了,見湘雲直愣愣地把話說出來,登時連遮掩也遮掩不住,隻好道:“如今隻好先備下彆的吃食,總不能開了天窗。”
湘雲道:“說好了螃蟹宴,其餘姐姐昨日還說便隻預備了果碟罷了,難道開宴也隻用果子,這卻怎麼好待客。這會子便是出去要什麼備什麼也都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