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妹兩個便笑著鬨了起來,鳳姐趁機又吩咐人出去至藕香榭中拜訪桌椅。寶釵默默不言,隻深覺臉上掛不住。
一時人都分散開了,賈母方陪著楚旻在蘅蕪苑中慢慢轉一轉。
因寶釵屋中素淨,打眼望去一色裝飾頑器俱無,幾乎不必四處逛去便能儘收眼底,賈母等人便陪同楚旻在院子中逛,蘅蕪苑中奇花異藤,秋後時節正是蒼翠,更點綴著仿若珊瑚珠子一般的果實,累垂可愛,卻很值得賞頑幾分。
楚旻便笑道:“比起來,這院子算是不錯了。”
賈母聽了,便歎道:“說來薛大姑娘屋子裡頭也忒素淨了,我這樣老人都還愛幾樣新鮮玩意兒,她一個小人家卻什麼都不擺,看了也不大像。”
因道:“想來是都還在家裡不曾帶了這累贅的來,很該問你鳳姐姐要幾件來擺著的。”
鳳姐忙笑道:“送了來的,她不肯要。”
湘雲聽了忙笑道:“老太太,您卻不知道寶姐姐的,她隻好潔淨,旁的什麼擺設都很看不上眼。看著隨和,實則比林姐姐還高潔呢!”
原這話在先聽時寶釵還不覺有什麼,但此時聽了,心內便古古怪怪的,若說有什麼又沒什麼,若說沒什麼卻又有什麼,寶釵竟不知該作何回答。
連著賈母心內也很不大舒服,黛玉到底是她親生的外孫女兒,寶釵卻是親家的女孩兒,說她高潔比下了黛玉去,這話自己說的,旁人來說卻又不大願意,便不肯接這話,隻是笑道:“薛大姑娘想來是麵皮薄,譬如今日,便有什麼也不好意思說的。”
便又笑嗔鳳姐,玩笑似的出主意道:“鳳丫頭你也忒實誠,薛姑娘不好意思要你也不肯實心地送——你隻管送了來,她不要,你也不許要了,就放在這裡,自然她就收了。”
寶釵聽著這話仿佛是說她心不誠,仔細咂摸卻又覺著仿佛隻是關懷,尷尬地立在那裡,隻賠笑道:“哪裡就這樣矯情,隻是我不大愛擺罷了。”
賈母卻不聽,一時便興致勃勃邀著楚旻來裝點蘅蕪苑,“公主的見識眼光,又不是我這樣老婆子能比的了。”說著又忙拉過黛玉來,笑道:“林丫頭你也跟著參謀參謀。早年你母親在家,我就看她會擺設,你自然是得了真傳的了,況且跟著公主這幾年,想來眼光也不尋常的。”
後頭跟著一壁走一壁悄悄往內塞點心的劉姥姥雖粗鄙但經曆過的,眼神兒好使,雖還不能認過來這樣多的姑娘誰是誰,卻察覺這裡頭暗流湧動——這邊一個姑娘極力捧著姓薛的姑娘,說的旁人都比不上,那邊老太太卻是推崇那位“玉兒”姑娘,疼愛之心溢於言表。
楚旻和黛玉當然不肯替人家擺設屋子,到底諸人都是同輩姊妹,未免有越俎代庖之嫌,真做了,也很打人的臉了。
賈母卻不必顧及這,在屋內看了便叫了鳳姐來,一時這裡放一個墨煙凍石鼎,一時那裡放一個球囊水晶盤,又要把寶釵掛著的帳子也換了,“這個太簡樸了。若要素淨,便換一掛水墨彈綾的也極好。”
鳳姐一一聽了,便笑道:“這東西卻還不知收在哪裡,等回去了便叫鴛鴦找去,我再送了來,也是一樣的。”
賈母笑罵道:“把你個猴兒精!卻拿著我的東西你來送人情了。”
一時眾人都哄堂大笑起來,鳳姐忙上來討饒道:“好祖宗,您火眼金睛,我再不敢了!”
賈母素來愛長得機靈做事也機靈的,鳳姐很對她的脾性,此時便笑對楚旻道:“讓殿下看了我們家的笑話。實則我在家裡也很不拘束了她們,更愛她們說說笑笑的,我還高興。原這人裡也隻一個鳳丫頭,如今林丫頭來了,又添了一個她。”
楚旻含笑道:“玉兒的確很是機靈。”
黛玉不想此事也能扯到自己身上來,忙推楚旻,小聲笑道:“姐姐瞧自己家的妹子自然處處都好,卻也不替我把話往回收著兒。”
兩人親親熱熱地拉著手,楚旻便笑道:“這是實話,也並沒有很誇張了。”
唯有寶釵從旁很是彆扭,這原是她的地方,此時眾人眼光俱聚在黛玉身上,卻讓她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楚旻瞧見,卻隻是笑了笑,並沒說什麼。
一直以來在原著中,黛玉和寶釵的紅白玫瑰黨便多有爭論,也有一乾人愛說黛玉小性兒計較,寶釵卻大方不爭不搶,也不在乎小利的。便又說榮府內一乾丫鬟婆子都愛寶釵隨和,卻不愛黛玉,顯見寶釵為人恬淡的。
楚旻雖懶得同人爭論,心內卻很不讚同。寶釵圓滑體貼,人緣也好,卻並不是不爭不搶,也很在乎眾人的品評甚至是名聲,隻是原本這榮府中姑娘群裡並沒有一個是會同她計較這,沒有一個是走體懷下人、穩重和平這條路這樣性格的,才顯得寶釵是從心而出。
然而一個“優化版”寶琴一來,寶釵便顯了形跡。寶琴得了賈母給的鳧靨裘,寶釵話中“你也不知哪來的福氣,你倒去罷,仔細我們委屈了你。我就不信我那兒不如你。”酸意便冒了出來。
真有親戚的堂姐如此,反倒是一直小性兒的黛玉,真把寶琴當做親妹妹,不覺什麼,也不酸這個。
此話原著中用一“嘲笑”,竟極恰當。寶釵初露本意,楚旻初回便是從這裡明白寶釵的恬淡和不爭不搶都是有意而為了。
至於真的不喜此人,卻還要從邢岫煙身上說起,那便扯得遠了,且先不提,隻說藕香榭中擺了桌椅,媳婦們來請,賈母忙請楚旻移去藕香榭用膳,便又抱歉許多回,“是我們怠慢了殿下,請您擔待。”
楚旻也笑說不礙,眾人至藕香榭中,分賓主落座,楚旻身份不同旁人,單坐一席,下手賈母、黛玉、寶釵、湘雲坐了一席,探春因是主人,也坐在此席,再下方是邢夫人帶著迎春惜春坐了。
劉姥姥卻單在下頭也設一席,賈母還命鳳姐、李紈等相陪,也設了座位,兩人俱不敢坐,隻在席上忙碌傳菜遞箸。
席上少不得劉姥姥也鬨一回笑話,眾人又是笑又是鬨,足足用了一個多時辰方收了酒菜。
賈母因年歲有了,又陪著楚旻吃了酒,便受不大住,忙同楚旻賠罪後便繞至後頭歇著去了。
楚旻和黛玉另探春等姊妹幾個卻都出來吹吹風,散一散身上的氣味。
惜春左右張望了不見寶釵,不由奇道:“寶姐姐呢?怎麼不見她。”
探春拉了她一把,嗔道:“你是沒心沒肺的,寶姐姐那裡卻丟了螃蟹,又攪了宴席,豈不要上心去問一問?”
惜春方笑著點頭,“竟是我忘了這一回事——隻有一件,昨兒咱們說起的起詩社,又要作詩可還作不作了?”
探春笑道:“自然看大家的興致。”
楚旻便見眾人都眼巴巴地看過來,知是想作詩頑笑,隻是礙於自己在場,都不敢做主,便笑道:“左右這時候也閒來無事,三丫頭這裡紙筆自然也是全的,叫人拿了來就是——隻是螃蟹詩卻做不成,須得換一個題目方好。”
眾人都忙道請公主賜題。
楚旻四下看了看,合掌笑道:“有了,正是隔水那兩株桂花樹開的正好,且又有香。便以它為題罷。”
迎春忙笑道:“我也不會做詩,便不來現眼。終究你們也還要一個計時做雜事的,公主便叫我和四丫頭來罷。”
眾人勸了一回,見她隻是不肯,隻好答應,迎春拉著惜春便叫人取紙筆香燭來。
湘雲心內一個念頭滾了滾,見眾人張羅起來,忙笑道:“且先彆著急,還有一事。”
探春笑道:“卻還有什麼?”
湘雲故意笑道:“如今我們在這裡作詩,大家都看著,又也都知道誰做的了,難保就顧及公主尊貴要評她一個第一方好,可這又違了咱們的本意,且也沒了意思。依我說,咱們竟再叫一個人來,便用一樣的筆體謄抄一遍,再取出來評比,才算是公正了。”
這話說的忒直白,且極得罪人,這不是就說了楚旻必定不能是第一,若是第一那就是眾人礙於公主的麵子才評上的,還沒作詩呢,就先說這話了?豈不是認定了楚旻沒有真才實學!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啊,先放一半,白天繼續剩下的五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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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下回一定長記性,再也不從山腳下開始爬泰山了,衷心勸告各位還沒遭受過摧殘的各位小可愛,爬泰山從天外村坐大巴去中天門再爬!嗚嗚嗚,我的腿要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