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第 123 章(1 / 2)

(太子,替身小姐上戰場三天啦);

1333年春。

綠林。

雲悠悠躺在單人床上,虛弱地喘著氣。

床鋪上沒有任何織物,隻有一個光禿禿的白色塑膠大床墊——帶她回來的那個人特意把枕頭、星空被和墊被都抱走了,他說這樣不會弄臟床鋪,到時候隻要用清水擦一擦就很乾淨。

雲悠悠覺得他做得很對。

她的小白裙染上了巷道裡麵的汙漬,手臂和小腿也蹭得黑不溜秋,頭發上掛著苔蘚,整個人散發出不太好聞的味道。

要是臨死前還弄臟人家的被子,那可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器官在衰竭,身體在失去活力。她很努力地轉動眼珠,用模糊的視線追隨那個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的人。

他把頭發揪得亂蓬蓬,像個鳥窩,他嘴裡一直在碎碎念叨一些奇奇怪怪的生物學名詞,他暴躁地踱過來踱過去,把閣樓的木地板踩得“咯呀”響。

這是小彆墅的二層閣樓間,牆壁和地板都是灰白色的鬆木合成板,房間裡擺設簡單,隻有單人床、書桌、椅子、一台計算機以及磨得老舊的傳統鍵盤鼠標。椅背上搭著一件綠林大學的校服外套,洗得灰白,桌麵上擺放著一隻老式保溫杯,應該可以裝800ml熱水。

很標準的技術宅男住所。

“啪。”

他走到窗邊,手掌撐在泛黃的白色木質窗框邊緣,仰起頭,深沉地注視著看不見星星的夜空。

過了幾十秒,他一隻手抱住胳膊,另一隻手摸著下巴繼續神遊,遊蕩到灰白的木門旁邊,抬起手,輕輕摩挲門框。

“有點麻煩,但應該能救。”他自言自語,“可要是真救活了,豈不是給我添一個更大的麻煩?”

雲悠悠覺得他的聲音很俊秀——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用這個不適合形容聲音的詞語來形容他的聲音會非常合適。

他轉過頭,眯著眼睛看她。

暈成一大團的朦朧月光從窗外灑進來,照在他的臉上,傷疤密布的臉上浮起既溫柔又冷酷的神情。

雲悠悠看不懂他的眼神。

“你怎麼就沒死呢。”他的歎息聲優雅得就像一位王子,“死了多好,你不麻煩,我也不麻煩。”

雲悠悠挪動沉重的眼皮,緩緩眨了眨眼睛。

她可以理解他的想法。

在巷道裡,他一口氣殺掉了七位膀大腰圓的凶徒,下手又準又狠,明顯接受過非常正規的格殺訓練——這是一個有秘密的人,這樣一個人,絕對不會願意和官方勢力打交道。

她很努力地流露出抱歉的神色。

‘對不起,我很快就會死的,給你添麻煩了。’

她這樣想著,心中非常遺憾自己無法開口說話。

他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表情越來越迷惑。

“被毒傻了?”他邁開長腿,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這是什麼視死如歸的眼神。”

雲悠悠:“……”

她覺得自己一點也不傻,她隻是不那麼怕死,畢竟,她剛剛經曆了人間煉獄。

“算了。”他揚了下左手,“我出去給你買藥,順便逛一逛綠林大道,給你買幾身備用衣裳。如果你撐不到我回來……我回頭會把它們燒給你。”

他的語氣完全不像在開玩笑,而像一位言出必行的紳士。

雲悠悠用眼神回答他:‘非常感謝!’

他眼角的傷疤輕輕抽了一下,臉上流露出見鬼一樣的神情,腳步頓了頓,然後很乾脆地轉身離開。

他很瘦很高,身上有一種竹子般的清淩淩的氣質,手插在褲兜裡,又顯出幾分閒懶。白襯衣紮在黑長褲裡麵,顯得肩寬腿長。

“嘭!”木門在他身後合上。

她聽到他的腳步聲下了樓,穿過一樓客廳,離開彆墅。

又過了一會兒,彆墅前的空地上傳來星空車發動的聲音,這台星空車估計已經上了年紀並且經曆過大修,引擎聲有些駁雜,發動時伴隨著各種奇奇怪怪的噪音。

“嗚轟——”

星空車駛向遠方。

周圍徹底安靜下來。

彆墅裡麵有供暖,但雲悠悠還是很冷,因為強力麻痹藥劑摧毀了她的生機。

肺功能受損,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她非常累非常困,很想很想睡覺,但她不敢閉眼。

隻要一閉眼,眼前就會浮起陰暗巷道中血腥黑暗的那一幕,滿身血汙的小威、獰笑的歹徒、沾著血的凶器……周圍的空氣也會發生變化,彌漫起濃濃的血腥和黴濕,將她重新拉回地獄。

她隻能很努力地睜著眼睛,數屋頂上一條條木板、觀察牆壁與頂蓬交接處的蛛絲、看蜘蛛們牽著絲從屋頂懸吊至半空。

她的氣息越來越微弱,心跳有一搭沒一搭,時而像徹底停滯了一樣,時而又“怦怦怦”地失控亂跳。身上最難受的地方是額心和眼窩,這兩個地方非常非常寒冷,就像冰針不停地紮。

她覺得自己等不到他回來了。

她知道這樣睜眼死去很可能會給人一種死不瞑目的錯覺,但她也沒有辦法,隻好提前在心裡對彆墅主人說一句抱歉。她非常非常感激他。他在她最絕望的時候出現,殺死了那些殘忍恐怖的歹徒,帶她離開了那條血腥密布的巷道。

她並沒有指望他能救活她。能夠這樣安安靜靜地死在一個乾淨的地方,她已經非常滿足。

她無法報答他的恩情,隻能在心裡默默祝福他。

‘好人一生平安。’

*

不知過了多久,雲悠悠隱隱聽到星空車由遠及近的聲音。

咯呀吱呀的引擎噪音非常有辨識度,她隻聽過一次就牢牢記得。

他回來了。

星空車停進了彆墅前的小院子,她聽到他哼著輕快的調子進入彆墅,感覺就像……一個愉悅犯。

腳步聲上樓,在門口的除塵墊子上仔細地蹭了蹭鞋底,然後推門進來。

她的視野已經搖搖晃晃,隔著從門到床鋪的距離,她看不清他臉上的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