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思語的臉色有些發白。
夢裡嬌滴滴喊著自己“思語姐”的宋許意似乎還近在眼前。
身體的每個細胞似乎都在戰栗, 腦子裡似乎還殘留著夢裡的快感,某些壓抑已久的願望一點點從心底裡冒了出來……
賀思語再沒有任何睡意。
她從床上翻了下來,輕手輕腳地洗漱完等在宿舍樓前, 幾乎是宿舍阿姨開門的瞬間,賀思語便從宿舍樓跑了出去。
其餘同學才剛剛起床,田徑場上空無一人,賀思語繞著田徑場跑了好幾圈, 然後喘著氣麵無表情地站在田徑場的邊緣。
天邊朝霞似火, 在無數的高樓大廈後方蔓延, 然後在高樓崎嶇的凹陷裡,一輪紅日從霞光裡探出、冉冉升起。
賀思語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安靜地看過日出了, 逐漸明亮的光線讓她想起了已經快被自己遺忘了的那個村莊。
在無數個生不如死、夜不能寐的日子裡,賀思語會透過那扇破爛的窗戶,看著窗外從遠山後方升起的朝陽, 朝陽代表著自己又成功地熬過了一天……
但真的就這樣認命了嗎?
賀思語不甘心就這樣一輩子呆在魔窟一般死寂的村子裡,於是刻意接近了從村子外拐進來的, 那個城裡來的小姑娘。
城裡來的小姑娘磕磕碰碰地告訴自己山外的生活,那是賀思語做夢都夢不到的美好景象。
賀思語有些懷疑小姑娘是在說謊, 但小姑娘的話還是在她心中種下了一個遙遠的夢。
如果小姑娘口中那個世界是真的……
賀思語決定搏一把。
那個暴雨夜,賀思語在袖子裡藏了一把戳子, 那把戳子經過日日夜夜的打磨,已經被磨得十分鋒利。
賀彪又開始和往常一樣毆打自己,賀思語麵上求饒, 心中卻已經下定了決心:等到賀彪睡著, 那把戳子便會戳進賀彪的胸膛!然後她會趁著雨夜逃出村子,去找親生父親……
賀思語當時並不懂法律,隻知道殺人是罪, 自己做了這件事之後很可能墜入地獄:但憑什麼賀彪殺了母親還能逍遙法外,自己卻隻能每日過著這樣提心吊膽、朝不保夕的生活?
賀思語受夠了!就算是墜入地獄,她也想要為自己搏一個未來。
然而賀思語卻沒想到,宋許意那一天出現在了自己的窗外。
她就像是一束突然照進來的光,帶著自己逃出了汙穢黑暗的山村,幫自己迎來了嶄新的、以往自己不敢想象的幸福生活。
因為宋許意,自己才成了現在這個自己。
賀思語曾經無比慶幸自己遇到了宋許意,又覺得自己不配遇到宋許意,那麼滿懷著陰暗、差點殺了人的自己,配不上宋許意這麼親密的對待。
她無比留戀著宋許意的好,所以用儘氣力在宋許意麵前偽裝,卑微地掩藏著,想成為宋許意喜歡的模樣。
然而……欲念還是一日日滋生了出來。
賀思語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或許是在自己第一次誕生想親宋許意的念頭的時候,或許是在更早的時候,自己對許意的感情已經發生了改變。
其實自己潛意識裡或許早就意識到了,但一直不敢承認:看似陽光卻滿心汙穢的自己,怎麼配去玷汙心中的光?
許意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那不是自己這樣的人能夠給予的。
然而昨晚的夢終是揭開了最後的那一層紗,自己心中還是生出了奢望。
——想要將許意藏起來不讓彆的人看到,想要對許意做儘過分的事情,不擇手段地讓她隻屬於自己……
真是齷齪的念頭啊!
難過和絕望溢滿了整個胸腔。
賀思語咬緊下唇,苦笑出聲,身體的疼痛卻不及心中痛楚之萬一。
……
‘叮鈴鈴’的早操鈴聲預備響起,逐漸有同學跑出宿舍、跑來田徑場。
人流宛若一條蜿蜒的河流,無數人熙熙攘攘湧入……
自己一生之中可能還會遇到無數人,然而賀思語卻無比明白:千萬人之中,沒有一個人會再是她。
賀思語抬起頭,忽然覺得清晨的陽光有些刺眼,甚至刺激得她的眼眶都開始變得有些濕潤。
這光如此溫暖,一如心中牽掛著那個人……
許意,我真的,好喜歡你啊!
*
宋許意這段時間過得極為忙碌,她打算在新的省份推動商家入駐比鄰商超,一係列布置都需要重新安排,宋許意忙得一天隻能睡不到五個小時,更不用說主動去聯係賀思語了。
直到賀思語生日的那天宋許意才察覺到了異樣:她送了新手機給賀思語,並且教會了賀思語發短信,按理說賀思語應該更頻繁地聯係自己,然而十天過去了,宋許意都沒接到來自賀思語的電話或者短信。
或許是思語也忙吧!
畢竟現在思語已經成了高中生,又快到了期末考試的時候……
宋許意也沒有多想,怕打擾到了賀思語的舍友們,宋許意在賀思語生日那天掐著0點發了短信。
“我最最可愛、漂亮的思語姐,生日快樂!”
宋許意卻沒想到,幾乎是短信剛發出去的刹那,賀思語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思語姐,生日快樂啊!”宋許意接了電話,下意識壓低了聲音:“你不是在寢室嗎?接電話會不會影響舍友?”
“謝謝,”電話那邊賀思語的背景聲卻有些嘈雜,隱隱能聽到車輛鳴笛的聲音:“我請假了,今晚沒住在學校。”
“哦,那幫我向賀叔叔王阿姨問好!”宋許意以為賀思語是回了家,順嘴回答道。她沒做好賀思語會打電話過來的準備,說完這一句之後忽然間不知道能說什麼,隻能尷尬地找著話題:
“最近學習很忙嗎?不要太累了。”
“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