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反派太子(三)(1 / 2)

王皇後剛開始是不願意讓女兒外出的。

王氏家族世代盤踞江南中州地區, 離麗都相隔萬裡,來回路上花的時間就要幾個月,再加上在王家待著的時間, 加起來時間都快要一年了。

但是皇帝的考量和王皇後不一樣。

如今宋許意在花都的風評正差, 倒不如先去江南避避風頭,等事情過了之後再回來。

因此,縱然王皇後心裡不舍,但是在宋許意的軟磨硬泡和皇帝的默許之下,宋許意還是踏上了去往江南的路途。

麗水國如今建國已近百年,縱然國力看起來強盛, 但國內並不太平。

門閥割據盤根錯節壟斷各州經濟民生。遇上如同宋許意的外公王勉家那般講臉麵的門閥還好,屬地的百姓還能安居樂業有條活路,若是遇上了黑心吝嗇的門閥, 生活在其屬地上的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 很多人被逼得家破人亡隻能成為攔路搶劫的流民。

皇帝知道這種狀況, 以宋許意外公王勉為首的門閥也清楚這種情況, 但皇帝若是對這種黑心土皇帝門閥動手, 就會打破一直以來的平衡被擰成了一股繩的門閥群起而攻之;而門閥內部這樣的黑心門閥不在少數, 王勉若是料理門戶,極容易引起內部動蕩,被皇帝趁虛而入。

因此不管是皇帝還是王勉, 出於政治考量, 都對這種種門閥壓榨百姓的現象選擇了放任與無視。

也因為路上的不太平,所以宋許意出行的時候王皇後極不放心,不惜動用了自己的私軍,浩浩蕩蕩給宋許意安排了裝備精良的護送隊伍。

帶著王皇後的牽掛, 宋許意帶上聶千煜踏上了去往中州的路。

剛出麗都的時候還比較好,因為離麗都比較近,門閥尚有收斂,然而三五天之後,道路上開始漸漸出現了阻斷,路上出現了成群結隊的衣衫襤褸、雙目渾濁的流民。

宋許意這支隊伍人數眾多、兵強馬壯,一看便是惹不起的人物,流民們不敢硬碰硬,隻能擺出可憐的樣子沿著隊伍乞討,宋許意心中明白這種狀況隨著路程的繼續會越來越多,但遇到老幼婦孺的時候,宋許意還是忍不住布施了一部分錢糧。

而這個消息很快就流傳了出去,不覺中宋許意的車隊旁邊圍了越來越多的老幼婦孺,流民們哀嚎聲震天,大大拖累了車隊行走的進程。

“公主,”帶隊護衛宋許意的將軍對這種情形頗感頭疼,在某次修整拔營的時候侯在了宋許意的車前:“這樣耽擱下去很可能會錯過家主的生辰,是否需要殺幾個賤民殺雞儆猴?”

這是這個世界的普遍認知:在大部分門閥出生的貴族眼中,失了戶籍的流民算不上百姓,是可以隨意宰殺並不會迎來報複的物件。

在這位將軍看來,宋許意這一路上的布施隻是這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公主心血來潮的善心,但傳聞中的這個小公主的脾氣並不好,之前在宮裡就時不時打殺宮女太監,到了這個地步,估計小公主也厭倦了這種偽善的遊戲。

然而出乎將軍意料,小公主並沒有如他想象之中那般氣急敗壞,她坐姿端正地坐在馬車裡看著地圖,聽到將軍的這番話後,抬起頭似是有些靦腆羞愧地朝著將軍施了一禮:“這段日子勞煩王將軍了,是我思慮不周。”

“我們沒必要傷人性命。至於之後的路途,”宋許意將地圖遞給王將軍,嘴角抿起:“或許我們可以繞道走水路,直接抵達文州渡口。”

文州就在王家的屬地中州隔壁,兩地相隔不遠,走水路的話確實會快很多。

原本王將軍規劃路線的時候也規劃了水路,但王皇後以宋許意身體羸弱不能坐船為由否了這個提議,此時由宋許意主動提起來,王將軍忍不住便望了宋許意一眼:

這個公主居然還會隨機應變,倒是和傳聞中的刁蠻無腦模樣並不一樣……

然而這個念頭才剛剛才從腦海裡冒出來,眼前的小公主就站起來叫上兩旁的婢女戴上幕籬下了車:“我們去看看聶太子吧!已經小半日沒看到他了……”

王將軍登時又一次低下了頭。覺得自己肯定是被流民的哀嚎聲嚎壞了腦袋:不然怎麼會覺得這個強占屬國質子、素有惡名的小公主會是個顧全大局的人?

*

宋許意不知道王將軍腦海裡關於自己的想法,她這段時間一直以來心情都極為難受,去看聶千煜隻是一個借口,實則是想下車透透氣。

聶千煜的車就在宋許意車後,走上沒幾步就到了。

宋許意掀開車簾的時候聶千煜正在看書。他的模樣看起來一如既往地安靜平和,似是在儘力縮小著存在感。同時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招動物喜歡,宋許意過去的時候兩隻色澤鮮豔的小鳥正盤旋在他的身旁嘰嘰喳喳鬨騰,最近連年饑荒,周圍的樹根都被流民給挖走,宋許意也不知道這兩隻鬨騰的小鳥是從哪裡出來的。

這兩隻小鳥似乎極通人性,見到宋許意來了,小鳥並沒有和以往聶千煜旁邊的動物那樣對宋許意避之唯恐不及,甚至還有一隻停到了宋許意的肩頭。

聶千煜遞給宋許意一盞茶,望了宋許意肩頭的小鳥一眼。

宋許意剛偏過頭想要逗小鳥玩,便見到小鳥逃也似的從自己肩上飛走了開去……

宋許意遺憾地歎了口氣,接過聶千煜手中的茶,又開始和往日一樣和聶千煜灌輸“仁愛”的理念。

“聶太子這些日子看著這些流民,心中有何感想?”宋許意看著對麵的小反派,或許是反派的年齡太小讓她心中生不出警惕,某些想法不自覺地就透了出來:“我心裡難受得緊。這些流民實在是太可憐了。我受著他們的稅供奉養至今,然而我現在根本幫不了他們什麼……”

“公主高高在上,何必為一群……草芥不如的人煩憂?他們能供奉王室,是他們的榮幸……”

破天荒的,一向不發表觀點的聶千煜接了宋許意的話,他抬頭望向宋許意,目光一如既往地溫和,說出來的話卻極為涼薄:“不止麗水國,普天之下都是如此。就如我的父王,因為和寵妃打賭,刻意剖了幾個產婦的肚子,我的……母後,篤信偏方求子,用上百人的鮮血祭祀……”

“您瞧瞧,世道皆如此,一切皆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