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的時候, 烏國改立了新太子的消息傳到了麗水國。
消息靈通的王家自然也接到了消息。
一時間,眾人看聶千煜的眼神都發生了變化:憐憫、歎息、幸災樂禍……
然而聶千煜卻一直行止如常,一如既往地深居簡出、寡言少語, 看起來似乎跟個沒事人一樣。
但是怎麼可能沒事呢?
為了烏國, 聶千煜小小年紀遠離故土背井離鄉,在麗水國深居簡出、謹小慎微地活著,卻被故國徹底拋棄,聽聞繼承了太子之位的還是他親弟弟……
如若時間晚一點尚能理解,畢竟如若聶千煜不能回國,烏國也需要新的儲君, 然而聶千煜才剛到麗水國不到兩年,烏國這麼快改立太子的行徑著實讓人心寒,也難怪劇情梗概裡的聶千煜後來回到烏國之後絲毫不顧念親情, 血洗宮廷奪得帝王之位。
宋許意有點心疼聶千煜,恰好此時種下去的口糧都已經成熟, 而王勉的壽辰也即將到來, 宋許意琢磨著天下門閥集聚的日子恰是推廣這些食物的好時機, 便撒嬌耍賴跟王勉要了壽宴菜肴的操辦權。
王勉這段時間吃了宋許意指導的廚子做的菜之後感覺其餘飯菜都難以下咽, 如今世家門閥之間同樣相互攀比, 比底蘊、比風雅、比飲食……王勉知道在宴席這一塊宋許意很可能給他製造驚喜,讓王家的名聲更上一層,便乾脆利落地答應了宋許意的請求。
為了準備宴席, 讓來參加宴席的門閥們注意到自己新發現的食物, 為百姓們多謀取一分生機,宋許意便帶著聶千煜一起鑽進了自己的幾畝地裡,隔絕了一切難聽的聲音專心采收著食物……
很快,十一月便到了。
*
中州一帶文風盛行, 最著名的書院叫做白橋書院。
白橋書院曆史悠久,出過很多優秀、封侯拜相的人物,江南地區有傳言——“一入白橋,半腳內閣。”
雖然這話聽起來著實有些誇張,卻也恰恰證明了白橋書院在讀書人之中的地位,而世人皆知,白橋書院和當地的霸王王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白橋書院每隔三年才招收一次學生。
而十一月初,伴隨著王勉生辰的到來,天下的讀書人也紛紛趕到了中州,等待白橋書院十一月初八的考學。
王勉的六十歲生辰在十一月初五。
王府那一日張燈結彩,為了體現天下第一門閥的氣度,王家在道路邊大擺流水席,免收了名下的佃戶奴隸們一個月租子,換來了百姓的紛紛稱讚。
而能進入王府正式用餐的大部分都是在麗水國有頭臉的人物,大家都是吃慣了珍饈的人,王家擺的又是大宴,大夥進來的時候原本沒對宴會有什麼期待,卻沒想到王家這次的菜色極為豐盛,很多菜式前所未見:什麼花生米啊,土豆牛腩啊、紅薯餅啊……
賓客們都是見過世麵的,剛開始麵對滿桌子陌生的菜肴沒人下筷,然而這些菜肴實在是太香了!一些賓客最後還是忍不住嘗了一口,然後這一嘗便停不下來……
個彆有才情的賓客甚至當場賦詩記錄了宴席的盛況,大肆誇讚王家不愧是門閥之首百年簪櫻之家,還有個彆不拘小節的,當場要求要在王家住一段時間,讓自家廚子學學王家廚子的手藝。
這場宴席辦得極為成功,不僅如宋許意預料之中那般讓其餘門閥注意到了新的食物,更是將王家第一門閥的名聲推向了頂峰。
看著外孫女為自己的事情如此儘心儘力,王勉更是將宋許意疼到了心坎裡。
也因此,看到宋許意身旁“招蜂引蝶”、讓一票貴女們麵紅耳赤、甚至連自己兩個孫女都偷偷看他的聶千煜,縱然聶千煜麵無表情,但王勉還是覺得這空有一張皮相的小子配不上自己的乖乖外孫女,看聶千煜哪哪都不順眼。
然而自己家的外孫女鬼迷心竅,似乎認準了這小子……
王勉思慮再三,甚至不惜詢問了家中的謀士,最終想出了一個辦法。
王勉第二日一大早便喚宋許意和聶千煜來了書房。
“聶公子,”王勉捋著胡須笑眯眯開口:“老夫隻有一個外孫女,心中偏疼她一些,總想著她能事事稱心如意。既然許意中意你,我也便也將你當做家中子侄一般看待…… ”
“身為男兒要誌在四方,不能整日囿於閨閣之中。老夫看你一表人才,相貌堂堂,是個念書的好苗子,此次白橋書院招收弟子,老夫恰與其山長是舊識,聶太子可想進白橋書院讀書?”
聶千煜沒有答話,一旁的宋許意卻亮起了眼眸:“外公,聶哥哥他……他也能進白橋書院的嗎?”
劇情梗概裡的聶千煜並沒有接受係統的學習,最後卻仍然成了皇帝,說明他在政治上有天賦,而白橋書院作為將相的培養地,不僅教導學子們文韜武略,同樣會教導治國之策以及馭人之術,這樣地方對聶千煜來說最合適不過,畢竟現在的書院教學以仁義為主,學了這些知識,或許以後的聶千煜會少一些屠戮……
隻是……聶千煜畢竟是烏國人。
“這倒無大礙,”王勉自然明白宋許意話裡的意思,摸著胡子笑了起來:“以前的聶太子嘛……可能有點麻煩,但現在……”
宋許意登時明白了過來,在如王勉一般的統治者眼中,身份象征著一切,如今失去了身份的聶千煜已經失去了價值,統治者們自然不會再花眼神在他身上。
然而卻隻有宋許意知道:聶千煜是一頭隱藏了獠牙的狼,他並不需要身份加持,他就算僅憑借他自己也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聶哥哥,你說呢?”王勉這麼說過之後,宋許意轉眸看向聶千煜,眼神明顯含了一些期待。
王勉看著宋許意的神情,微微彎起了唇。
這便是王勉和謀士敲定的計謀:若聶千煜跟在宋許意身邊隻圖名利,聶千煜自然會答應進白橋書院,而白橋書院要進修三年,這三年和宋許意隔得遠了,兩人的感情自然就淡了;而如若聶千煜不答應進白橋書院,便說明他所圖更大,很大可能是想著利用宋許意當跳板,那是王勉心中決計不允許發生的情況。而一旦聶千煜做了這種抉擇——總歸現在聶千煜已經不是太子,這天下多的是讓人悄無聲息失蹤的法子……
聶千煜抿起唇看了王勉一眼。
聶千煜生了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眼尾還有一顆錦上添花的紅痣,即便是麵無表情,因著這樣一雙眼,也會自然地顯出幾分多情來。若是其餘人,王勉會讚一聲好相貌,然而因著生著這雙眼的是聶千煜,王勉心中隻覺他這人脂粉氣過重,眼睛妖裡妖氣不討喜。
有那麼一刹那,王勉覺得聶千煜那雙眼睛似乎看穿了自己的意圖,但隨即王勉便覺得是自己多慮了:自己和謀士商定計策的時候除了兩個人沒有第三個人在場,而謀士是絕不可能出賣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