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 時光飛逝,當溫度一點點回升,王家院牆下的嫩芽發出新綠、城外的野花開始綻放的時候, 宋許意回程的日子也到了。
王勉紅著眼眶, 準備了一車隊的行李,打算親自去雲州送宋許意上船。
誰也沒想到,宋許意啟程出發的時候道路兩旁會擠滿了百姓。
“許意公主一路順風,祝公主殿下長命百歲,萬事如意!”
“多謝公主大恩大德,我家過年的時候終於能吃一頓飽飯——”
“感謝公主, 今年我家裡有了餘糧,妮子可以穿上新的衣裳……”
……
百姓們知道公主什麼也不缺,也不懂那些華麗的長篇大論, 便隻用最樸素的行動和語言表達著對宋許意的感激。
無數的鮮花被百姓們從道路兩旁投出落在宋許意的馬車之上,就像是下起了漫天繽紛的花雨。
宋許意做那些事原本隻是想要對得起這個公主的身份, 卻沒想到這些百姓會這般惦記自己, 聽著周圍真誠的道謝聲, 宋許意有些害羞地垂下了頭, 心中卻湧起了濃濃的自豪與滿足感:世上最幸福的事情莫過於自己的付出能得到真心的感激……
坐在馬上的王勉看著這景象心中也有一絲恍惚:他活到了知天命的年紀, 也是頭一次看到這樣百姓自發夾道的景象。
他曾官至閣老、掣肘天子,如今號令中州、令行禁止,所過之處人人笑臉相迎, 然而卻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發自內心的感激……
世家門閥的建立追溯到了百年前, 當時的皇帝為了讓百姓過上更好的生活,實行朝廷監管、地方自治的原則。至今每家門閥家中都立著“愛民”的牌匾,究竟是什麼時候,世家開始自詡高貴淩駕於所有百姓之上、百姓們一個個失去土地變成了奴仆流離失所?
是這世道壞了, 還是人心壞了?
聽著百姓們的感激聲,與有榮焉的同時,王勉卻覺得臉上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他隱隱察覺到了某些東西,但那些東西,縱然他身為最大的門閥之主,也不敢輕易去觸碰……
烏壓壓的人群宛若一條河流,彙集在馬車的後方歡送著宋許意,不斷有新的人湧入進來。
人們大聲呼喚著宋許意的名字,似是連飛禽都被人們的熱情所感染,無數的喜鵲圍在宋許意馬車的周圍……
而不止在中州城府,在中州下屬的郡縣、雲州的山村、郡縣,一聽到那個“發現了新的糧食、改良了耕種工具”的許意公主來了,百姓們都自發夾道歡迎,表達著他們的感激與祝福……
一路帶著這些百姓們的祝願,宋許意上了回去麗都的船。
係統看著碼頭邊上湧動著的密密麻麻的喊著“公主萬福金安”的趕來送彆的百姓,語調含上了幾分感慨:“我有種預感,你繼續下去的話,會改變這個時代。”
係統沒跟過彆的任務者,不知道彆的任務者做任務的時候是什麼模樣,卻知道宋許意這樣的任務者極為可貴,她有自己的原則和目標,不會為了任務改變自己的原則,始終擁有著一顆赤子之心。
“你在你原本的世界肯定也是一個很優秀的人。”係統繼續感慨。
宋許意卻目光一黯,搖了搖頭:“不一定。”
係統剛開始沒明白宋許意的話,不知道宋許意是在否定她不一定能改變這個時代、還是否定她在原本世界是個優秀的人,直到一行人回到了麗都,宋許意見到了皇帝之後,係統才明白宋許意說的是什麼。
宋許意在中州之地引起的動靜極大,皇帝不可能不知道她在中州做了什麼,就算不論這些功勳,闊彆的一年多的女兒從外公家回來,按理說皇帝怎麼著也該表達一下思念之情,然而皇帝看著宋許意的眼神卻極為冷漠,他坐在高高的王座上,俯視著一段時間沒見的女兒,大聲斥責她小小年紀拋頭露麵,並且給宋許意下了禁足令,勒令宋許意留在宮裡呆在王皇後身邊。
王皇後氣不過宋許意受冷遇,找皇帝大吵了一架,然後皇帝象征性賞了宋許意一堆東西,卻始終沒再來看過宋許意。
“男人就是如此喜新厭舊,”王皇後一直以來被王勉保護得太好,某種程度上近乎天真。她到現在都沒有明白過來皇帝態度變化的原因,還以為一切都是因為皇帝有了新人忘舊人,憤憤地扯著手絹:“許貴妃也生了一個女兒,你父王他這段時間常年宿在許貴妃那裡……”
許貴妃是僅次於王家的第二大門閥許家的女兒。
以前的許家還勉強能和王家抗衡,然而在宋許意呆在中州的這一年多裡,王家扶搖直上吸引了無數人才投奔,而今的許家已經遠遠落後於王家。
宋許意心中明白:皇帝責怪的不是自己拋頭露麵,其實是借題發揮責怪宋許意幫了王家,皇帝可以假裝寵愛一個無腦刁蠻的宋許意,那樣的宋許意才契合世家在他心中的一貫印象,而宋許意這趟中州之行卻打亂了他一直以來的布置,皇帝根本無法喜歡上一個幫王家坐穩第一門閥位置、打破門閥內部掣肘的宋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