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看著宋許意驚愕的模樣白毓真的覺得自己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明明她是一向是冷靜沉著,被大家誇讚有大家之風的白家內定家主從沒想過自己會被一番話氣成這個樣子她也知道時代不同了,“士可殺不可辱”的故事已經不再適用於這個時代但她看著宋許意就覺得心口鼓鼓地憋著一股氣,怎麼也無法自我消化。
生氣是不可能對許意生氣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對著許意生氣:因為自己許意才被卷入了這一次一次的生死困境,自己哪裡有臉去跟許意生氣。
但這口氣實在是疏解不出來白毓冷下眼,視線不由得投在了一旁的黃峰身上——
都是這個人!
都是他在許意麵前胡言亂語,敗壞自己在後世的名聲,他甚至還敢不自量力覬覦許意……
殺意在心中彌漫,白毓斂緊了眼眸朝著黃峰舉起了手,一團灰黑色的煙霧出現在了白毓的掌心——
?!
宋許意一直緊盯著白毓的表情,原本想要想辦法安慰白毓卻沒想到白毓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視線轉向了一旁的黃峰黑黢黢的眼睛裡流露著明晃晃的殺意和麵對自己時雙目通紅的小哭包看起來完全判若兩人。
“白毓!”宋許意心中一跳忍不住握住了白毓的手。
白毓抿著唇轉頭望向了宋許意眼眶還殘留著紅暈渾身的低氣壓幾近肉眼可見。
宋許意看著白毓的模樣電石火光之間,忽然間便想明白了白毓在意的點——
恰如自己之前想到的那樣:白毓是古代人,在她所在的那個年代裡,三人成虎,唾沫星子是完全可以淹死一個人的!
麵對沒有足夠證據、卻對彆人很可能傷害巨大的流言,宋許意一向覺得:遇事應該冷靜,讓子彈飛一會,看有沒有新的反轉的證據出現;而對於有些聽起來明顯是假的流言,宋許意一向不摻和進去。
所以今天宋許意也是這麼做的,當聽到黃峰傳播關於白毓的野史的時候,縱然心中知道是假的,但因為討厭黃峰這個人不想和黃峰多說,宋許意沒有出聲為白毓反駁。
當時並不覺得如何,但現在想起來,宋許意才突然發現自己是錯誤的。
有時候明明知道是錯的,卻因為種種原因不出聲反駁,某種程度上更加縱容了流言的滋生。
更何況,白毓不是“彆人”,她是自己的朋友。
這般一想,宋許意理解了白毓的憤怒,心中更對白毓生出了幾分愧疚。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下黃峰:縱然黃峰讓人惡心,但自有法律來製裁他,不能臟了白毓的手讓她染上殺孽。
“白毓,現在是法治社會,”宋許意深吸了一口氣,沉下氣來努力直視著白毓的眼睛,輕聲開口:“傷人是犯法的。”
白毓神情一動,偏頭看了宋許意一眼,手心的黑色霧氣消失,卻並沒有放下舉起來的手。
“彆人不知道你和邪祟的存在,房間裡隻有我和黃峰還有店老板,店老板又暈過去了,”宋許意知道白毓殺心未褪,隻能換了一種說辭,從另一個角度開始引導:“如果黃峰出了問題,我就是第一嫌疑人,會被關進監獄裡……”
不出宋許意預料,當知道這件事會牽涉到宋許意之後,白毓放下了手,嘴裡卻冷冷出聲:“沒人敢關你,就算關了你我也會把你救出來!”
“當然,”宋許意心頭一暖,知道白毓已經放下了殺心,連忙笑著哄人:“我當然知道白毓最厲害,你肯定會保護我。”
宋許意笑起來的時候臉頰邊有兩個小小的梨渦,眼睛裡像是藏了亮閃閃的星星,白毓很喜歡宋許意笑起來的模樣,隻要看到宋許意笑,白毓覺得自己可以忽略生活所有的不如意……
然而此時看著宋許意澄澈歡喜的笑靨,白毓卻咬緊了唇,愈發覺得自己齷齪,想起自己昨天看完電影之後生出的那些想要唐突宋許意的心思,白毓垂下頭,心情忽然就低落了下來,聲音悶滯地‘嗯’出了聲。
白毓是怎麼了?
“白毓,我們先將店主人搬出去,他是無辜的,不該牽扯到這件事情之中來。”宋許意一直端詳著白毓的神情,以為白毓是因為壞人得不到報應而不開心,跟白毓說了自己的計劃:“至於黃峰,他手中的藥物是違法的藥劑,又強迫我想對我進行侵害,縱然侵害未遂,卻也達到了足夠報警的程度,等天亮之後我就去報警……”
說著宋許意又望向白毓彎起了眼:“白毓你這麼厲害,應該會有辦法讓他在警察局裡將他做的一切都供認出來吧?”
“嗯。”
白毓卻並沒有被取悅到,還是情緒很低落的模樣,她轉頭望了黃峰一眼,眯起了眼,手指一彈,一團灰色的煙霧就鑽進了黃峰的腦海。
雖然不能要了黃峰的性命,但白毓也不想這麼簡單地放過黃峰,她順道在黃峰的身體裡種下了蠱蟲,此後一旦黃峰動邪念,整個人的四肢腹骸都會被蟲子攪動,痛不欲生。
當然,白毓沒有將這件事告訴宋許意。
隨著煙霧入體,昏睡的黃峰登時皺緊了眉,痛苦的呢喃出聲。
但宋許意和白毓都沒有管他,白毓站到了店主人身邊,輕聲吟誦著咒文,星星點點的亮芒一點點彙入了店主人的軀體,店主人原本灰白的臉色一點點回緩了過來。
聚精會神念誦經文的白毓有一種聖潔的美好,讓宋許意忍不住回想起夢境裡站在高台之上吟誦祝禱詞的白毓,宋許意其實到現在都有點不敢相信:千年前的人物突然出現在自己的生命之中。
“他大約一炷香時間便會醒來。”
白毓不敢對上宋許意的視線,走到門口推開了門: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托起店主人的身體,店主人的身體飄了起來,慢慢飄到了走廊儘頭輕落了下來。
“白毓,其實我心中還有許多疑問。”宋許意整理了一下語言,抬頭望向垂著眼睛的白毓:“但在問那些問題之前,我想要先跟你道歉。”
“對不起!”對上白毓幾分不解的眼神,宋許意真誠道歉:“作為你的朋友,在聽到黃峰詆毀你的時候沒有幫你辯駁,真的很抱歉,我以後……”
“許意,我沒有怪過你。”宋許意還沒說完,白毓便打斷了宋許意的話,宋許意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白毓看起來似乎更難過了,她抬起頭匆匆地望了宋許意一眼,又一次難過地垂下了頭:“是我修行不夠,心浮氣躁,才讓心魔入侵,差點禍累到你。”
許意多好啊!
這種情況下還來跟自己致歉,她真的好可愛,可愛到讓自己想時時刻刻將她攬入懷中,護著她不受任何風霜侵擾。可應該致歉的是自己,自己……好像對許意生出了一些不能被原諒的齷齪心思。
白毓知道宋許意想要問什麼,但這種情況下自己根本沒有心思去想借口去解釋一切……
白毓強壓下心頭的難過,抿唇望向門外。
她揮了揮手,恍惚中有什麼東西‘嘩啦’破碎,客廳裡打牌的聲音和呼呼的風聲清晰地傳進了兩人耳中。
“你先料理好這一切,等你有時間就喚我,我會給你一個解釋。”白毓佯裝淡定地望了宋許意一眼,幾近落荒而逃一般又一次逃進了咒石裡。
*
除了昏過去的黃峰,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不眠的夜晚。
店主人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地暈倒在了走廊儘頭後懷疑身體出現了問題,輾轉反側,第二天連忙去了醫院體檢,之後查出了早期惡性腫瘤,但因為發現及時,店主人康複得很好,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而玩遊戲的幾個人聽到宋許意說黃峰下藥侵害未遂的事情之後,一個個無比憤慨,畢竟都是學生,怕黃峰再做出什麼事情,幾個男生守了昏睡的黃峰一夜,徐娟的男朋友更是不顧眾人的勸阻自扇了好幾個耳光,不斷地跟宋許意道歉;而女生們怕宋許意留下心理陰影,都留在宋許意身邊安撫著宋許意,縱然宋許意一再強調自己沒事想要休息,但驚魂未定的夥伴們並不相信宋許意的話,時不時地便過來查看宋許意的動靜……
宋許意閉著眼睛裝睡,心中因為朋友們的舉動感覺極為溫暖,但她並沒有忘記正事,開始了對係統的盤問:
“許意,我真的是被逼的。”係統這段時間本就被負疚感折磨,在宋許意的逼問下,係統想著就算那壞女人想報複它也有許意維護它,便果斷地將所有事情抖了個一乾二淨——
“我之前其實一直感覺有些不對勁,好像有什麼人在暗中照顧你,”係統期期艾艾:“在你杯子裡續水,幫你找書……還有其他各方麵的細節,但我當時不能確定,又怕打擾你考試,也沒告訴你。”
“直到那一天你二哥被邪祟附體,壞女人出現在房間裡擊殺了邪祟,我才證明了自己的猜測,”係統的聲音帶上了哭腔:“許意,我當時是真的想要告訴你的,但……但壞女人要挾說如果我多嘴的話就讓我變成啞巴,我根本不敢跟你講!嗚嗚嗚,她太可怕了!”
係統的假哭聽起來實在是太驚悚了,宋許意聽得胳膊上都起了雞皮疙瘩,忍不住打斷了係統的哭嚎:“然後呢?”
“嚶!然後我就被她要挾到了,”係統抽抽噎噎:“然後你住酒店那一次,也是她擔心影響你考試所以讓你昏睡了過去,然後她用了一些恐怖的手段綁著那些人丟進了工地裡……”
對於這些問題,宋許意心中早有了猜測,但她更在意的是另一個問題:“那……作為她的同盟,你知不知道她為什麼能跟在我的身邊?”
“其實我剛開始的時候心裡頭也極為奇怪,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出了白家的宅子跟在你的身後,直到我那天聽到了她和你的對話,然後……”係統的聲音變得吞吞吐吐:“許意,你這麼聰明,你應該清楚吧?”
宋許意愣了一瞬。
她想起了白毓所說的“跟在白家人身邊才能出宅子”的話,下意識地反問:“難道我這具身體是白家的私生女?”
“不是!”係統劇烈地咳嗽出聲,拔高了聲調:“你想想,你遇到白毓的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宋許意眨了眨眼,終於想起了那天晚上自己幫著夏甜準備祭祀的事情。
心中浮現某個猜測,宋許意感覺無比驚悚,理智根本不願意相信,幾乎是下意識地睜開眼望向了夏甜:“甜甜,在我之前,有沒有其他不是白家人的人參與過白家的祭祀準備?”
夏甜一直沒有睡著,看著宋許意一臉清明的模樣露出了一臉“果然如此,許意都是為了安撫我們才努力裝睡”的心疼麵容,搖了搖頭:“應該是沒有的吧?”
“白錦之前跟我講過,祭祀是他們夏家最嚴格的儀式,白錦還沒家道中落的時候,一旦舉行祭祀,他們家甚至還會動用紅外線探測儀將不是白家的在外閒逛的人趕進房子裡,更彆提讓外人參與進祭祀了!畢竟傳聞中有守護神守護著白家的氣運,參與祭祀的人都會被認作白家人有好運降臨,如果誰都能參與進祭祀,那豈不是隨便哪一個人都能分走白家的好運……”
“白家好像甚至還因此立下了一條規則燒給了祖先,說一旦不是白家的人參與了祭祀就會被當場抹殺!那天讓你幫忙之後我總覺得心裡害怕,這也是我後麵去查資料查到的,但又不敢告訴你讓你徒增煩惱,幸好這條規則看起來是假的,你那天並沒有事,我也放下了心來,就沒告訴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