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許意仔細地打量著地上的小姑娘冷不丁的,薑若羽睜開了眼。
小姑娘似乎沒有睡醒,懵懂地擦了擦眼睛望了眼外麵將亮未亮的天色在蒲團上怔怔坐著發了一會呆,隨後轉過身跪在蒲團上恭敬地朝著宋許意拜了拜——
“神女姐姐對不住,我這是第十二次從您這裡拿果子了。”她站了起來慢吞吞在供桌上挑了一個最小的果子,藏在了懷裡認認真真地宋許意磕了個頭:“我這樣的汙穢之人,想來您也不會注意到我,可我還是要多謝您。”
小姑娘磕完頭之後就抱著果子蜷縮在了供桌之下,供桌寬大,完全看不出裡麵藏了一個人。而沒多久門外傳來一聲明顯的開鎖的聲音,兩個手持浮塵的道姑打著嗬欠走了進來。
道姑四處望了一眼,然後出去端水打掃廟內的灰塵趁著這個時間,一道小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順著殿門的縫隙衝出了房門。
宋許意飄飄蕩蕩跟在了薑若羽身後。
小姑娘似乎極為熟悉路上的情況熹微的晨光之中她專門挑著不被人察覺的陰暗處行走仿若遊離在黑暗與光明之中的一抹遊魂越走越遠從雕梁畫棟走到荒草叢生慢慢走進了陰影深處……
繁華的宮廷之後,是一排年久失修的宮殿,有些地方的茅草看起來比薑若羽的個頭還要高。薑若羽跌跌撞撞地走到一間破舊的宮殿之前,幾個守門的老太監正在吃早飯,看到薑若羽從外頭回來,一旁栓著的一條大狼狗便朝著薑若羽示威一般狂吠——
狼狗的腳邊丟了兩個臟兮兮的饅頭。
薑若羽繞過那一條狼狗,走到那群太監麵前:“李公公,我們的早膳。”
“哎呀,十七公主,”一個老太監掀起眼皮看了薑若羽一眼,陰陽怪氣開口:“怎麼得了呢?您的饅頭被大黃打翻了,大黃一向凶悍,我們也不敢去撿——”
宋許意看著模樣凶惡的狼狗,又看了握緊拳站在一旁的薑若羽,縱然知道薑若羽可能是未來的反派,但遲疑了一瞬之後,宋許意還是調用了身體的法力,讓大狼狗溫順地趴了下去。
覷見狼狗沒剛開始那麼凶惡,小姑娘漆黑的眼睛動了動,左右望了一眼,慢慢地邁動腳步,從雜草堆裡撿了塊大石頭握在胸前,一步步靠近了那一條狼狗……
“原來十七公主還知道害怕呦!整日在外閒逛不著家,要是衝撞了哪一位得寵的貴人,估計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那端的太監卻再次陰陽怪氣開腔。
“這大黃可是十五公主的新寵,您要是傷了這狗,十五公主一哭鬨,貴嬪娘娘怪罪下來,咱們這整殿的人都吃不了兜著走——”
“您倒是無所謂,”又有一個老太監皮笑肉不笑地接口:“您身上好歹還有點天子血脈,貴嬪娘娘不看僧麵看佛麵,說不定會饒您一命,但裡麵瘋瘋癲癲的那個可不一定了,陛下估計早就忘了她是誰……”
……
幾個老太監極近刻薄,宋許意沒想到這些人對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居然都這般惡毒,終是沒忍住吹起了一陣風。
風裡裹著沙塵,朝著老太監的方向襲來,害怕風沙吹進飯裡麵,老太監們罵罵咧咧,卻不得不移位到了院牆裡麵。
而趁著這段時間,薑若羽已經走到了狼狗的前方飛快地撿起兩個饅頭,她無視幾個太監口中的“什麼公主,連一條狗都吃得比她們娘倆好”的風言風語,小心翼地拍乾淨饅頭表麵的塵土,跑進了陰暗破敗的宮殿之中。
此時太陽已經升起,冷宮裡隻有一扇隻供一人進出的窗戶,透過微弱的光線,宋許意勉強看清了屋子裡的情況:幾條缺胳膊斷腿的凳子,一張坑坑窪窪的桌子,桌上擺著一個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瓷壺。
薑若羽將饅頭放在了桌子上,踮起腳尖,熟練地用碗倒了一碗水,端著水小心地到了床邊,輕喊了一聲“娘!”
床上是一床發黑的被子,有些地方已經露出了破敗的棉絮,聽到薑若羽的聲音,被子動了動,裡麵慢慢鑽出來一個黑色的頭顱,緊接著,宋許意便看到了一張形銷骨立的臉。
這張臉上已經沒有一點點肉,看起來比一個巴掌還要小,因為臉實在太小,便顯得一雙布滿了血絲的眼尤為突兀。
那雙眼剛開始並沒有焦距,卻在看清楚薑若羽的模樣之後劃過一絲明顯的憤恨,宋許意也不知道那雙看起來骨瘦如柴的手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量,女人伸手就揮開了薑若羽,拽著破敗的被子驚恐地靠近了床裡頭,大聲呼喊:“你滾,不要碰我……”
薑若羽被推得一個趔趄摔在了地上,手中的碗‘嘭’的一聲砸在地上摔成了幾瓣,薑若羽原本沒有波動的眼神終於劃過一絲心疼,她低低地、帶著幾分委屈一般說了聲“這是最後一隻碗了”,望了如若驚弓之鳥一般的女人一眼,抿著唇垂下頭,小心地撿起了地上碗的碎片,伴隨著女人愈發驚恐的呼喊聲,慢慢走出了門外。
薑若羽在外頭的空地上挖了個坑,將碎片埋進了土裡,然後抱著胳膊一動不動地坐在了台階上。
屋子裡女人的喊叫聲滲人地傳出,外頭的太監們又開始毫不避諱地閒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