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打算將薑若羽和她的母親隔絕開來讓薑若羽隻能依賴著他一個人,那樣薑若羽就能成為他手中指哪打哪的趁手的刀。
皇帝原本以為薑若羽的母親會極度反對薑若羽出宮訓練的事情,怕瘋女人暴起所以他本人並沒有去而是派了得力的心腹王公公前去當說客。
王公公巧舌如簧,去之前準備了千萬種說辭然而當他一開口一聽到是讓薑若羽去外頭練武之後,那個瘋瘋癲癲幾近半癱瘓的女人眼眸裡劃過一絲異芒,果斷地點了點頭。
王公公閱人無數這一刹卻發現他似乎有些不懂這個瘋癲的女人。
具體是什麼特質王公公一時間卻又說不出來,那種感覺已經遺忘太久了。他隻感覺到了冒昧和惶恐——他是最圓滑謹慎不過的人,居然這般盯著一個女人長久地瞧了這麼長時間。
王公公退了出去在稟報給了皇帝這瘋女人的態度之後,皇帝也鬆了口氣覺得瘋女人是難得的識相於是網開了一麵讓薑若羽提前一天出了神廟並且在薑若羽出了神廟後親自找上了薑若羽。
薑若羽和皇帝聊了什麼誰也不知道大家隻知道她在第二天早上被皇帝悄無聲息地送出了宮而緊接著皇帝便進了薑歡的母親王貴嬪的宮殿。
在接收到皇帝“我答應了十六保她母親安寧康健”的淡淡警示下,王貴嬪臉色一僵,最終還是打消了對付靜心閣的一係列計劃。
而皇帝積威甚重,在崇文館呆了半個月的薑若羽被他送去了哪裡,誰也不知道,也不敢問。
在薑若羽消失之後,薑欣仍舊過回了她以往的日子,皇帝對她似乎並沒有留下芥蒂,她的美貌才名一日日傳揚開去,成了京都有名的才貌雙全的公主,她享受著男子的愛慕與吹捧,美貌地位才情無一不缺,是京師所有貴女都羨慕、模仿的對象。
而更多的,是薑欣從她的母親那裡學到的爭寵的手段。
她也曾經想要出手對付靜心閣那一位,但母親明令禁止了她,而且似乎在薑若羽消失之後那個女人萬念俱灰,開始每日裡對著女神像齋戒誦經,甚至剃去了一頭長發。
這樣的人不會成為薑欣母女的對手,薑欣便也放任了她去。
而自從薑若羽離開了皇宮之後,皇帝每年都會在盛夏去往彆莊為天下祈福,奇怪的是,一旦皇帝抵達彆莊的這幾個月,困擾天下的許多問題都會解決:洪災突然褪去,旱災降下甘霖,貪官的私庫曝出……更甚者,當某地出現蝗災的時候,空中黑壓壓飛過來無數喜鵲,將這些蝗蟲啄食殆儘。
皇帝因此愈發深信不疑,覺得住在彆莊裡訓練的薑若羽是‘伴帝星’。
薑若羽這些年來,承受著皇帝安排的各種高壓教育,她的年紀對於練武來說太大了一些,剛開始的時候吃了不少苦頭,身上常常青一塊紫一塊,皇帝又一心把她磨練成為一把有一定主見,卻又隻聽從他的命令的刀,找了一堆忠心耿耿的侍衛、大臣來給她洗腦……
若是平常的六歲小孩,在這樣的高壓環境下說不定會真的對皇帝死心塌地,或者承受不住瀕臨崩潰,但薑若羽在這樣的環境下卻堅持了下來,並且從未有過一日懈怠。縱然不喜多言,但薑若羽待人接物卻極為細致客套,如同宋許意希望的那般,慢慢地成長成了一個冷清有主見的絕色少女。
宋許意看著薑若羽一路成長,心中自豪極了!
皇帝自認他隔絕開了薑若羽和外界的接觸,卻不知道宋許意夜晚會給薑若羽教學,給她傳遞正確的三觀,三不五時的,宋許意還會製造夢境,讓薑若羽在夢裡和娘親相會……
薑若羽在皇帝麵前成了一把學習了各種兵法謀略、沉默寡言、武藝超群的刀,在宋許意麵前卻一如往日一般話嘮依賴。
縱然知道宋許意能聽到她的心裡話,但薑若羽並沒有收斂,這麼些年下來,宋許意一直能聽到薑若羽的心聲,薑若羽將她的一切感受都分享給了宋許意,如若一定要尋出變化來的話,大概是薑若羽心底裡對皇帝的稱呼從‘父皇’變成了‘皇帝老頭’,而薑若羽在一日日長大……
時光荏苒,神仙的生命無比漫長,在宋許意看來隻過了一瞬,薑若羽一下子便成長到了十四歲。
十四歲的小姑娘生得瓊鼻朱唇,眉眼如畫,而在皇帝的刻意培養之下,薑若羽周身上下帶著所謂上位者不苟言笑的威儀,當她冷冷清清地坐在那裡的時候,似乎連百花都黯然失色。
京都之中的薑欣在這個年紀開始物色夫婿,薑若羽卻接到了皇帝給她的第一個命令——去往幗洲鏟除最近又開始隱隱作亂的董國餘孽。
董國是薑若羽娘親的母國,一般這種任務的主理人都會避開有關係的人,更何況薑若羽還是初出茅廬。
皇帝也明白這一點,但皇帝心中實在是太過慌張,以至於放棄了一直以來的原則。
這段時間裡,皇帝每年來彆莊看薑若羽,都能聽到不絕於耳的誇讚,剛開始的時候皇帝還有些歡喜,覺得這是他眼光獨到的原因,但到了後來,皇帝心中就泛起了嘀咕……
作為一個行伍起家、傳出了暴戾之名的皇帝,他無比享受著旁人看到他時眼底的畏懼,但薑若羽麵對他時,目光從來清湛,和麵對旁人的時候完全一樣,讓他根本感覺不到對她的掌控。
因此皇帝思前想後,決定派給了薑若羽這個任務:一旦薑若羽辦成了,那證明她確實已經成了皇帝忠心耿耿的一條狗,皇帝能放心地派給她更多權柄;而一旦薑若羽徇私偏袒董國餘孽,那麼……皇帝又不止是培養了薑若羽這一把刀……
皇帝打得一手好算盤。然而聽到皇帝說出薑若羽的任務要求的時候,薑若羽卻仍是那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樣,她朝著皇帝作了一揖,並沒有反對,隻是提出先回去皇宮見她娘親一麵,之後再去往幗洲。
皇帝自然會滿足薑若羽這個小小的要求。
因此,在闊彆的八年,隻能在夢中相見之後,薑若羽又一次見到了自己的娘親董柔。
她知道娘親過得不錯,皇帝這些年忘記了董柔的存在,但也並沒有苛待她,隻不過在冷宮的那些年虧了身子,董柔的身體極為體弱多病。
但即便如此,在夢中知道是因為神女的看顧才能讓她們母女二人相會之後,董柔這些年來便開始一心供奉神女,祈禱著薑若羽的安康。
聽到探子傳回來的母女倆親密無間的消息,皇帝一時間又是高興又是不安:高興的是薑若羽仍然在意她的母親,那麼隻要捏著董柔的性命,薑若羽必不會背叛;而不安的是董柔出自董國,在她的勸說下指不定薑若羽真的會對董國網開一麵……
而不提皇帝如何糾結,薑若羽回宮的事情一下子就傳遍了整個皇宮。
薑欣幾乎是立馬按捺不住前來觀看薑若羽的近況:貴嬪長寵不衰,自然知道皇帝的秉性,在薑欣的構想裡,被皇帝單獨拎出去訓練的薑若羽一定會過得極為狼狽,甚至已經變成了她的母親董柔一般的形銷骨立的模樣……
想起之前在崇文館裡那一巴掌的仇恨,薑欣興衝衝地跑過去看笑話,卻沒想到會看到了一個美得幾乎讓旁邊的人黯然失色的薑若羽——
薑欣的挑釁、憎恨在薑若羽眼中宛若宮牆裡的風,吹過就過了,一點兒也沒有在薑若羽眼中留下印記。
甚至她失去理智叫太監將薑若羽抓起來的時候,薑若羽三倆下就將那些人打趴下,望著她的眼神仍舊平靜無波……
那種感覺,仿若她這些年的耿耿於懷都是一個笑話。
薑欣哭著回了宮。
她從來如同此刻這般這麼想要一個人消失:薑若羽太耀眼了,她站在那裡什麼也不做,便能讓人往她身上瞧。隻要薑若羽消失了,這宮牆之中,薑欣才能再次成為最耀眼的那個人。
因而在薑若羽享受著難得的跟母親相處的時光的時候,薑欣開始了絕食,在她絕食三天之後,王貴嬪終於答應運用娘家王家的勢力,幫薑欣殺了薑若羽,前提是讓她鬆口嫁給一個她不喜歡的、王家的某位子弟……
薑歡咬緊下唇,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於是,帶著皇帝交予的一支軍隊,和尾隨在其後的王家刺客,薑若羽踏上了去往幗洲的路程。
縱使騎著快馬,去往幗洲也需要一個多月,除了薑若羽領隊之外,還有另外一位皇帝信任的魏姓侍衛統領伴隨隊伍。
宋許意這些年來一直在儘量減少薑國的災害,讓百姓能過得更好一些。在宋許意的努力下,薑國原本的內亂改善了不少。然而宋許意的努力抵不過皇帝的窮兵黷武、盲目擴張,大概是上天也看不慣薑國的長盛,所以天災頻繁,這一次在薑若羽出發之後不久,薑國的西南麵便開始地動,並伴隨著瘟疫。
宋許意不得不施法在當地儘量減少餘震,同時控製瘟疫的散發。
這耗費了宋許意極大的心力,縱然心中牽掛著薑若羽的情況,但是災區的情況刻不容緩,宋許意的全部心力都用在了減弱西南麵的災情上。
薑若羽這些年下來已經習慣了宋許意的忙碌,在宋許意的時候仍舊如同往日一般將心裡話講給宋許意聽——
“皇帝老頭以為我不知道他的盤算。但是董國於我們母子根本沒有一點兒情分,我娘親也說了,她從進宮當日開始已經成了董國的棄子,讓我大可安心去做……”
“薑欣被我氣哭了!果然,我隻要無視她,她就會受不了。”
“我們的隊伍後麵跟了小尾巴,我也不知道是哪一派派過來的,或者有許多派係跟著,但這樣大張旗鼓的根本查不出什麼,我跟魏統領商量了一下,打算先脫離隊伍,我先去幗洲探探底,到時候再見機行事……”
當宋許意聽到這句心聲的時候愣了一瞬,然而等她抽出神識投射到薑若羽身上,薑若羽已經開啟了她的計劃——
薑若羽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脫離了大部隊,騎馬一馬當先走在了前麵,而當宋許意看過去的時候,一些黑色的影子正從四麵八方的樹梢上跳下,對著薑若羽進行攻擊。
薑若羽明顯收斂了她的實力,她引著這群人到了一處懸崖上,擺出一副勉力對敵的姿態,和這群人纏鬥片刻之後,最後卻似乎不敵這群人,被逼著墜入了懸崖之下——
而魏統領等人‘後知後覺’趕來,將這些攻擊薑若羽的人一網打儘。
魏統領驚慌失措,派兵將去懸崖下搜索,看起來無比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