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072(一更)(1 / 2)

老婦人,不,準確的說是公孫蘭,有個彆名叫熊姥姥。

她喜歡在月圓之夜喬裝成一個老婦人賣糖炒栗子,這當然是有毒的糖炒栗子。

所以吃下這栗子的便是這月圓之夜的犧牲品。

但那又如何呢,她頂著另外幾個彆名作案的時候,也是挑心情殺人的。

現在來了海上自然也不會例外,更何況今天紅鞋子裡的八妹上官飛燕今天才出了事不知所蹤。

她每到月圓的時候便有殺人的衝動,今日尤甚。

但海上自然是不會有糖炒栗子這種東西的,所以她改成了賣扇貝。

不過她好像遇到了一個不尋常的買家。

時年眼見對方從袖中抽出的兩把一尺七寸的長劍,劍柄上的紅綢在這個抽劍的動作之中靈活地舞動,在這抽劍劍出的瞬息,她這身老婦人的軀殼已經完全無法掩飾這個舞動劍器之人的輕盈姿態。

是劍器之舞而不隻是劍。

這如樂舞劍器的雙劍齊出之間,這老婦人的灰黑袍袖也緊跟著流雲翻動,映襯著劍光越發奇詭,劍招來如雷霆,劍出驚鴻。

但她的雙劍快,時年的動作也不慢。

她和宮九換回來了身份的一個好處便是兩人默契地都沒再提這個之前的綁票頂替事情。

宮九本著有好戲看便也權當沒事發生過的樣子,甚至還跟她打了幾場。

同樣是劍招奇詭,公孫蘭的劍裡還少了幾分渾然天成的劍道。

所以這一掌,破的是她的舞。

她要先打亂對方的節奏。

周圍有沒有人在看此處,她雖然不能確定,但起碼見過她飛刀的葉孤城不在此地——

他被怕死得要命的南王世子叫去幫忙了,聲稱在找到上官飛燕和那個幕後主使之前,他都得負責起來他的安全。

畢竟要是沒有南王世子的那幾句話,上官飛燕也不可能這麼快暴露。

若論拉仇恨,他絕對是第一位的。

所以她當然可以出刀!

反正現在沒有一個人會突然跳出來揭穿她的身份。

一邊袖子裡藏著絕難發現的短劍,一邊袖子裡便是更加無形無蹤的飛刀。

公孫蘭原以為會是自己給對方一個出其不意的一劍了結,結果反倒成了對方給自己一個驚喜。

無論是時年還是她易容成的沙曼都不太像是武學精深之人。

那劍器之舞本該有一種霍如羿射九日落的烈性,但這執雙劍之人已先對她存了三分小看,已經無形之中成了藝術性仍在,雷霆震怒之意不足的狀態。

可時年想著這人還真如她所想穿著紅鞋子,這兩筐的扇貝又還不知道打算隨機坑害多少人,再加上今日因為霍天青的阻攔讓上官飛燕跑了的鬱悶,便成了這猝然交手中的全力出掌。

霸絕人間的掌力之下,這本應在彩環佩帶的呼應下如朝霞東來的劍光幾乎被打散。

而藏在掌力之後,讓人更加無從得知她到底是如何駕馭的飛刀劃破了夜色,寒光照雪的刀鋒與背後內勁膠著的絲線,形成了一道帶刺的羅網。

公孫蘭哪裡還會看不出來,這不僅是個硬茬子,還是個她正好不占便宜的硬茬子。

她的劍器一舞,本應該是配上彩霞羅緞的施展才是真正的全力出招,現在已經天然削弱了幾分。

更不用說對方這個蠻橫的打法,對她簡直是天克。

若隻是個莽夫便也罷了,她的飛刀同樣奇快無比,擺明了就是能看清劍招的軌跡,有的放矢的一掌。

雙方對對方的評判都不過是在一瞬之間而已。

掌風卷挾著氣浪在雙劍上發出的震蕩,似乎隻有一聲極輕的聲響而已,在有些人的耳朵裡卻如一陣巨響。

一個是此時正在不遠處的花滿樓,一個便是時年麵前的公孫蘭。

她一邊閃躲開了這四把瑩瑩碧玉的飛刀,從那亂線交纏的縫隙裡穿出。

登雲破月的身形嫋娜得像是個妙齡少女,雙劍如虹掠來,在這個動作裡她的裙擺自然地抬起,露出了底下那一雙鮮血的繡鞋——

這樣的動作絕大多數人恐怕看不出她已經萌生了退意。

時年卻看得出來,誰讓她自己也喜歡這種以進為退的花招。

刀光映照出月光,讓這幾把懸滯空中的飛刀像是一道道弧光流星,也將公孫蘭的眼神映照得格外清晰,那是一雙年輕劍客的眼睛。

現在這道眼神被麵前年歲不大的姑娘翻掌接續的掌力燃起的火星所燒灼、逼退。

在劍尖與掌心相對的那一刻,她明明可以再拚一拚用劍尖刺穿對方的手掌,就像是她之前許多次並無猶豫的那樣做,可她並沒有。

她突然在對方那橫絕的掌力和吊詭的出刀之中感覺到了一種恐懼。

交纏的絲線其實也讓她想到了之前她在此地聽到的那個傳聞,可即便不想到那異族傳聞,畢竟夜色之中她確實無法分辨出絲線的材質,那也絕對是一道會讓她越戰越掉入陷阱的絲線。

她淩空一蹬,這被灰布包裹的身軀腰身靈活地扭轉,借著被掌風逼退的狀態,意圖徑直淩波涉水而去。

但時年怎麼會放她走。

已經走脫了個上官飛燕,要是現在公孫蘭也在她麵前跑了,那她豈不是真成了無名島往這邊丟的臥底,專業負責劃水了。

剛趕到此地的花滿樓還沒來得及分清楚這夜間在水邊打鬥的雙方到底是個什麼立場,便已經聽見了一聲古怪的,像是刀尖撞上了貝殼的聲音。

而後是貝殼破碎開,有絲線在空中掠過,也有貝殼的殘片在被人拋擲發出的聲音。

假若他能看見的話,便會發現有一把飛刀斜插入那籮筐,將一隻淬毒了扇貝從籮筐中挑空而起。

緊隨而來的掌力和另外幾把飛刀的力道將這隻扇貝的毒殼打成了碎片,以各自不同的軌跡和速度直追公孫蘭而去。

公孫蘭的劍招收勢極快,輕功也或許並不在司空摘星之下,可她後撤的意圖被窺破後,這個動作與時年出刀將毒扇貝擊碎的動作幾乎便是發生在僅差毫厘而已。

所以在她那個自以為輕快的轉身撤離時候,一片片帶毒的碎屑已經快若疾電地從她的後背紮了進去。

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會有人用這樣的暗器發出的辦法來對付她。

時年操縱飛刀的本事已經算得上是天下一絕了,去駕馭遠比飛刀輕得多的貝殼,隻會比飛刀更快也更無一落空。

公孫蘭在每逢月圓之夜的每一顆糖炒栗子上放的都是足以毒殺三十個人的劇毒,此時這扇貝上也是如此。

縱然真正被嫁衣神功的勁氣催發,從她那裸露的後頸紮入血肉的碎片隻有一片而已,其他都隻是紮在衣服的表層,也已經足夠她的臉色在頃刻間變得青黑,而後像是一塊突然變得僵硬的木頭一般朝著海中墜落了下去。

她確實有解藥不假。

可她不想給彆人留下解毒的後路,也恰恰沒有給自己留下後路。

“好烈的劇毒。”時年這麼想著,動作卻未曾停歇。

她人已如一片飄雲一般急速掠出,一手抓住了對方沒被毒素浸染的衣服位置,將她丟回了岸上。

掉到海裡也不失為一個好去處,但時年也不敢打包票,她這將自己的命也給斷送了的劇毒,在海中的影響力到底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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