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080(一更)(1 / 2)

時年所說的落水狗當然是霍休。

天禽門來的在山西雁口中所說的市井七俠,在閻鐵珊和陸小鳳的口中也被叫做山西七義。

比起霍天青這個按照他們所說最有資格繼承祖師爺的衣缽的人,時年倒是覺得,這些人更有種讓人看得起的任俠之氣。

儘管那七人之中領頭的樊大先生是個在抽旱煙的老人,簡二先生像是個病弱的書生,還有要飯打扮的,賣包子打扮的,和賣野藥的郎中——

總之沒一個看上去像是正兒八經的武林高手。

時年卻不太在乎這個。

跟山西雁喝完了酒,她讓人捎帶了一封簡信給宮九,把這位絕不會想錯過好戲的看客也捎帶上,便指揮著閻大老板的這艘船趁著夜色行到了臨近無名島的海域。

在這個角度,沒有點燈的船看起來像是一隻蟄伏在海麵陰影之中的巨獸,窺探著能若隱若現看到一點的無名島海岸線。

島上的房屋都藏匿於山林,也同樣顯露不出一點明光。

若不是時年信誓旦旦地表示這便是她告知霍休的無名島的所在,陸小鳳真要懷疑這是一座孤島。

看她此時跟宮九兩個在船頭看著那個方向交談,似乎也確實說的不是個假話。

“你的人應該都撤出島上了吧?”時年壓低了聲音問道。

“你看我像是看戲會把自己看進去的人嗎?”宮九懶洋洋地撐著欄杆,遠望去的地方被月光映照成一片淺雪色,那裡就是最開始他見到她的地方。

其實到現在他也覺得她的來曆古怪,要知道無名島周圍的島上有沒有人,以吳明盤踞在此地多年的探測,絕不可能有絲毫的遺漏。

她對常春島異乎尋常的了解也不能說明她便是從那邊過來的,因為見到那座島嶼的時候,她表現出的驚訝也並非作偽。

但計較她的來曆也沒什麼意義了,起碼她這找樂子的本事真是讓他足以將她引為知己。

他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有一陣子沒有依賴於身體上的疼痛來平複心裡的煩躁了。

宮九剛想再說兩句,卻發現她似乎真就是過來跟自己確認一下彆被連帶著解決了,又已經轉回去加入了那一片圍著點著暗火的暖爐喝酒的人當中。

她有些時候真是讓他懷疑是不是個姑娘,還是個可以靠著臉便足以讓人心甘情願將東西拱手捧在她麵前的姑娘,但江湖兒女恣意行事,好像確實也沒什麼不對的。

冷月之下,初春的夜晚還真有那麼幾分寒意,但那一堆打扮得奇形怪狀,性格也各異的圍爐共坐,卻足以將這寒意給拋在腦後。

“我聽說山西雁前輩的掌法和輕功被稱為關中雙絕。”時年在空座上坐下,接過了陸小鳳遞過來的剛燙熱的酒。

這禿頂的落拓老人,此時還哪裡看得出一星半點的麵色蠟黃,早已經被酒勁給帶得滿臉紅潤,但他顯然還記著今日是要對霍休出手的,喝了幾碗酒他心裡有數,眼神清明得很。

“你不是要痛打落水狗嗎?”陸小鳳笑道,“一會兒讓山西雁給你表演個燕子三抄水的輕功去捉那條狗。”

提到燕子三抄水便不得不讓人想到霍天青。

陸小鳳說出口便後悔了,連忙舉酒賠罪。

不過這山西七義顯然沒他想的那麼提不得這位昔日的門派繼承人。

“也不瞞著你,”那長得像是個病癆鬼的書生開口道,“按照此前的門規規矩,我們深受師門的大恩,自然是不能讓霍天青出事的,他如果出了事,我們上上下下的沒一個活得下去。”

他旁邊坐著的就是那個野藥郎中打扮的,讓時年覺得說不準這些人的打扮便是他們的惡趣味,比如說那賣包子小販就聲稱自己的包子是專用來打狗的。

“這是愚忠。”就連好脾氣如花滿樓都皺著眉頭回了句。

“你說的對,”樊大先生將手裡的旱煙鬥敲了敲,“誰讓我們的祖師爺若非致力於武學和天禽門的傳承,也不至於直到六十多歲才終於想起來還有後嗣傳承這回事,霍天青出生的時候,祖師爺都已七十多歲了。但霍天青既然死了,又做出的是有辱天禽門門風之事,我們一路疾行趕來,一邊趕路一邊想,覺得此事還得另外算。”

他咳嗽了兩聲,山西雁便替他說了下去,“祖師爺的武功我們不敢說有這個本事傳承下去,卻也到底是每人學了那麼三兩樣的,起碼敢說在山西地界上是什麼雙秀、雙絕之類的,所以與其替這個不成器的殉葬,不如等我們替霍天青報了仇,回去對祖師爺的遺像上柱香好好交代,便回去繼續苦練武功,廣開門路收徒,繼續行俠仗義之舉……”

“那麼到時候聽到的便不是山西七義與山西雁,而是天下七俠與中原雁了。”時年插了句話。

山西雁成名至今四十年有餘。

陸小鳳在經曆了兩位朋友的真麵目揭穿之後,還敢說這位是關中一等一的大好人與豪俠之士,可見他是真對的起自己這天禽門弟子身份的。

所以時年當然也要敬他幾分。

她剛打算把這碗熱酒就著這些俠義中人的情懷喝下去,突然聽到了夜色中的船行聲,連忙對著眾人比劃了個噤聲的手勢。

站在船邊朝著有漸近的水聲傳來的方向望去,果然有兩艘船正在朝著那邊島上靠近。

“女娃娃好耳力。”山西雁讚歎了一句。

她這內功造詣恐怕相當驚人。

“過獎了。”

這兩艘船因為是夜襲,同他們這邊很像的是沒點什麼燈燭,隻是因為速度快,才讓劈波斬浪的聲音不小。

“我記得霍休隻帶了一條船來。”她撐著下巴看著這兩條嫻熟地挺穩的船,被月光照亮的那一處沙灘上一個個黑點從船上跳下來後開始移動,勉強看得出個輪廓,“他也算是有備而來了。”

青衣樓中的打手估計原本就安置在了一條船上,在海上集市的外圍打轉,現在則是聽著他的調配趕來了此地。

可惜,就算是殺手與殺手之間也是有等級劃分的。

吳明的本事在霍休之上,隻不過是因為遠居海外以及他那套隱形人的理論才沒去爭什麼天下最強的六人,隱形人組織的實力,以單對單來論的話,也確實是在青衣樓之上。

說起來這兩人對上倒是還有一點有趣的。

小老頭明明坐擁一島的財富,卻喜歡打扮成個花匠一樣,霍休明明是天下首富,卻也喜歡穿著那件都洗得發白的藍布衣裳,還帶著他那個小銅壺到處走,也不知道等他們交手的時候會不會有那麼一點共同語言。

比如說如何當一個守財奴。

霍休帶來的人消失在了岸邊,估計已經朝著之前探查出來的路徑深入了叢林之中。

他們這船上的其實挺想上島看看情況的。

讓這些素來是直來直往的關中漢子,在這裡乾等著島上交戰的消息,實在不能算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好在沒過多久他們便又看到了那邊發生了變化。

有幾個黑影從海邊的岩石後麵探了出來,身形輕盈地跳上了船。

霍休留在船上看守的不過一兩個心腹連帶著船上的水手而已,這些人又如何會是專門等在此地的殺手的對手。

沒多久,漆黑一片的海麵上便突然亮起了火光。

“他們在燒船?”陸小鳳輕聲問道。

“島上的人占據上風,當然要燒船,將人困鎖在島上一網打儘。”時年回答道,“這也不難想到吧?否則我又怎麼會說痛打落水狗,霍休沒有了船,要走自然隻能從海裡遊。”

“青衣樓這個殺手組織做的事情大家都清楚的很,讓他在海水裡泡一泡也不算什麼懲罰吧?”

“當然不算。”陸小鳳雖然覺得時年行事有點說不出來的邪氣,但也必須承認,殺人的買賣確實自古就有,可青衣樓這個組織不大一樣,他們做的無本買賣裡卻是將彆人的營生都攏到了自己的手底下。

最後才成了外界盛傳的青衣一百零八樓的名聲。

這一百零八樓自然是用旁人的屍骨堆起來的。

所以霍休該受到教訓。

火光起來得很快。

這些放火的人顯然都是各中好手,船上的火燒得那一片都成了血紅色。

也正是在那一處的明光照耀之下,時年這邊船上的人都發現了再遠處,還有一艘也像是黑夜中的幽靈的船隻停泊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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