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154(二更)(1 / 2)

主事之人!

天下英雄齊聚,敢說出自己要做這主事之人的絕無幾個,可偏偏說出這話的人確實有這個本事。

哪怕是踏入少林山門也不曾下馬的青衣少女揚鞭所指,周身的氣勁傷不到坐在她馬後的那紅衣姑娘,卻已經足夠震懾在她麵前的這些看似有備而來的人。

她的眉眼之間少年得意的銳氣中含著一縷讓人覺得心悸的火焰,或許是因為她所修煉的嫁衣神功入臻化境,越發帶著讓人不自覺間為之變色的氣勢,又或許隻是因為她這副當世少見的獨對群雄也展露出的信心,讓人無法不為這少年天驕讓路。

“看來諸位是確實沒有異議了?”她微微抬了抬下巴,唇角的笑容越發篤定。

“閣下今日不過是憑借武力震懾,這般做派能服眾一時,又豈能長久?”

時年朝著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倒是看到了個熟人。

她那日劫走百曉生的時候,這人可沒少出力攔截,而這人不是彆人,正是半路出家的心鑒大師。

時年偷聽了不少他和百曉生之間的謀劃,不過她當然不能這麼說。

心鑒大師眼看著那雙睥睨天下的眼睛朝著他看過來,裡麵的冷意仿佛一盆冰水澆到了他的頭上,讓他忽然有了些不妙的預感。

“閣下何人?”她開口問道。

“少林心鑒。”他回答道。

少林當代的掌門便是心字輩分,心鑒與他同輩,正是少林七位首座之一,算起來在天下群雄中的地位也算不低,當得起一句德高望重之稱。

可現在一個坐在馬上,一個站在地上,他不得不仰頭望向這逆光而來的少女,本身已輸了三分氣勢。

“我聽說過你的名字。”時年抬了抬鞭子,似乎完全不覺得自己的態度有什麼問題,“閣下是有何資格來問我這句話的,少林心湖心燈心燭幾位我說不定還搭理兩句,你便罷了。”

“我又如何?”心鑒被她眼中流露出的赤/裸裸的蔑視給擊中,想都不想地質問道。

他話剛出口,便突然聽到主持師兄輕聲來了句“戒驕戒躁”。

時年揚唇一笑,“閣下當年便人稱七巧書生,乃是下毒的行家,帶藝投師少林十年,前塵往事一筆勾銷,此前的為惡我不與你提,反正你們少林總有辦法說什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歪理,可惜閣下當真是改不了臭毛病,少林藏經如此之豐,閣下雖為首座卻總有鎮派功法不得而見,便做出了偷盜藏經之事,如此作風之人又有何資格來與我說話!”

“一派胡言!”心鑒的臉色頓時氣得漲紅,“你有何憑據便說我偷藏藏經!貧僧入少林十年,自認對得起少林對得起天下,雖然昔年為七妙人之一,卻早已改邪歸正。”

時年冷笑了聲回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百曉生此番來少林便是為了探查這藏經失竊之事,他與心湖大師乃是至交,本不願相信此事出自少林門下,可惜他探查出的結果顯然並非如此。否則他又為何不向少林求救,隻因你們這地方也是藏汙納垢之所!”

心鑒的臉色由紅轉綠,額頭上的青筋都要暴起了。

這偷盜藏經一事本是他與百曉生一道做下的,想不到對方為了在這個小妖女的手裡活命直接一股腦按在了他的身上,當真是讓他大開眼界了。

可他當然不能說自己也參與了,頂著周圍人懷疑的視線,心鑒壓下了麵色上的微妙變化,梗著脖子繃著麵皮厲聲喝道:“百曉生此言不過是嘴上說說而已,他可曾拿出什麼真憑實據來了?要我說他一個外人攪和進我們少林的藏經失竊之事,誰知是不是彆有用心!”

“心鑒,不可妄言!”心湖大師斥責道。

時年卻笑得越發自在,“看來照心鑒大師所說,百曉生的話隻是空口白牙,當不得真?”

“不錯!”

她拍了拍手:“好啊,既然少林高僧都這麼說了,可見百曉生的兵器譜也當不得真,我這今日重排此物也更有憑據了。”

王憐花簡直想要笑出聲。

她這一出迂回作戰,雖然不知道是從哪裡得到的心鑒大師和百曉生聯手盜經的消息,畢竟百曉生還沒這麼蠢說出這個,卻在此時由著兩方互相傷害讓她越發立於不敗之地。

果然是一場好戲!

被人帶上山的百曉生剛踏入少林山門便聽到了心鑒那家夥的那句“不錯”,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暈過去。

本應該同仇敵愾的盟友突然先一把刀捅向了自己人,這是什麼道理。

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複的少女到此刻才氣定神閒地翻身下了馬,就好像方才那一出尚未有定論的驚天消息並非是出自她的口中一般,又伸手將馬上的紅衣姑娘攙扶了下來,這本該是由公子哥來做的動作在她做來卻也有種風流體貼的意味。

百曉生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應該為她又一次吸引走了注意力,讓人暫時不將探尋的目光看向他而感到幾分自在舒坦,還是該覺得自己好像連她的對手都算不上,打從被掛上城牆開始便仿佛是個跳梁小醜而感到鬱卒。

他隻能看著時年所過之處,人群聽話地分開了一條路,她牽著那風華絕代的紅衣姑娘,朝著少林寺內走去。

兩人之間的容色堪配氣場相當,甚至這年歲尚小些的少女身上更有一種驚人的野心霸氣。

這一回更是無人敢阻攔她了,一來打不過,二來心鑒大師的出聲已經詮釋了何為自取其辱,他們這些在場的,彆看一個個站在少林這種佛門清淨地的地盤上,卻未必個個問心無愧。

起碼,不如這走到了少林演武場鬆開王憐花的手後,來到了場中的時年敢說自己問心無愧。

眼看著跟著她來的人與提早來到少林之人正站到了場地的兩邊,形成了分明的兩個陣營,時年開口道:“我方才也說了,列位無有質疑,在下便來做一做這兵器譜排序的主事之人,少林首座既然都說了百曉生之言當不得真,可見也是願意將少林寶地借我一用,來將這“真”給排出來的。”

她解開了身上的白色風氅,朝著場邊淩空拋起,正落在那紅衣姑娘的懷中,“磨磨蹭蹭的也不知道要比到什麼時候,在下不才,便先認下這個天下第一,若有不服的儘管上來試試。”

她話音剛落,這偌大的一個比武場,黑壓壓的人群中陡然陷入了一片寂靜。

聽過有人說自己本事不錯,說什麼在下不才願向某位高手討教的,卻從未聽過有人敢認一句天下第一。

靜默良久百曉生才開口打破了這平靜:“時年姑娘,老朽也承認,倘若重排兵器譜,你有擊殺上官金虹的戰績,若要說能排在第二位尚且好說,可你上頭應當還有一位天機老人,他那變化莫測的天機棒,早已經達到了仙佛之境,這等玩鬨的場麵顯然他並沒有參與的必要……”

時年突然打斷了他的話:“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既然有此等說法,我為何不能如此說?”

“因為……”

“沒有什麼因為,老朽也曾輸在時年姑娘的手中,自然沒有前來一爭的必要。”

百曉生的開口又一次被人打斷了,但這次打斷他說話之人的聲音是從寺外傳來的,那距離甚至讓人覺得他還行在山道上。

大約過了有一陣子,一個拎著旱煙穿著藍布長衫的老者才不疾不徐地從這演武場的門口走進來。

若不是他那一手先聲奪人的技法,誰也不會覺得這衣著破舊的老頭會是天機老人,畢竟他看起來周身的氣勢內斂到了讓人甚至覺得他並不會武功的程度。

可再仔細看去,他又分明隻是返璞歸真而已,在這吐著煙氣的老人的行動中,透著股說不出的氣韻玄妙。

百曉生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疼。

他才說完他覺得天機老人才是第一,正是因為他行蹤不定,倘若找不到人便也有了個無形的壓製在這囂張的家夥頭上,可他萬萬沒想到,天機老人竟然也來了此地,還是站在了她的那邊。

是了,上官金虹之死如此大的事情,對江湖上的情報了如指掌,絕無可能在他百曉生之下的天機老人,又怎麼會錯過。

恐怕在那姑娘上嵩山之前,這兩人就已經見過了。

時年對著天機老人點頭致意,他們兩個當然沒打過,對方的這種說法不如說是氣勢上的退讓,時年雖然不懂為何像他這樣的強者也會有到擔心自己退步而乾脆不出手的恐懼感,卻也知道這不過是個人的意願不同而已。

對方這出現反倒是成就了她,她又有何必要再去深究。

她負手而立,揚聲喝道:“我再問一次,可有不服之人,儘管上來試試。”

這一次還真有人站出來了。

不過與其說是站出來,不如說是突然墜落在了場地中央。

和時年在城牆上下有過短暫對視,甚至還不如對方嘲諷百曉生的時間長的大歡喜女菩薩,以和她那個體格完全不符的速度以輕功騰起,降落在了她的對麵。

這個落地的動作中,她身上組成了她近乎無堅不摧的防禦的皮肉都抖動得讓人覺得有些心驚。

她這一登場,隨同她而來的弟子便儘數高聲呼喊助威了起來,形成了一種山呼海嘯一般的氣浪。

她的武功絕不隻是仗著自己那身皮肉而已,時年試探性地一刀擲出,這大歡喜女菩薩身上本應該不聽使喚的肉卻像是格外乖順的玩具一般,以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的方式動了起來,夾住了那把飛刀。

即便這隻是她手中最普通的一種飛刀,卻也稱得上是精鐵打造,尋常刀劍都未必敢去輕易一試它的鋒芒。

但在這位不曾排入兵器譜的女高手身上,在飛刀被夾住之時依然在往前推進的力道被一陣陣的緩衝所阻滯,直到她慢吞吞地伸出手來,將這把飛刀握在了手中。

在誰都覺得她要將飛刀丟回去的時候,她卻將飛刀塞入口中,精鐵在她口中和她方才遞給弟子拿著的炸雞好像並沒什麼區彆,在她大口的咀嚼中被她吞咽了下去。

在場之人無不對她這異乎尋常的操作感到一陣背後生涼。

大歡喜女菩薩仿佛感覺到了周圍人投來的敬畏目光,臉上露出了幾分滿意來,她齜牙開口道:“小妹子,那些個沒膽子的男人可沒本事來跟你挑戰,不過看起來你這位置是要讓給我了,你看看我這身板,就算有一百把飛刀又如何?”

顯然傷不到她的根基,而皮外傷,對她這樣的體格來說,又有什麼乾係。

時年的臉色卻沒有分毫的改變,可她的對手卻感覺到,這場中多了一種濃烈的壓迫感。

狂風有形,刀氣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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