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冷的燭光中,狐震碑的臉色陡然變得慘白。
此人的刀若是刀光縱橫便也罷了,他身為九幽神君的大弟子,並非沒見過刀客高手,何況大凡武器之間總歸是有些相似之處的,他的師父九幽神君擅長槍、矛、戟,分彆傳給了獨孤威、鮮於仇和冷呼兒。
他身為大師兄自然見過師父授業之時的出招,可以說是將大開大合的淩厲發揮到了極致。
可此刻在他麵前的實在是一把尋常的刀,出刀的招式也尋常到了他無從辨彆門派的地步。
顧惜朝為何會有這等本事!
狐震碑來不及細思,他以野鶴投林之勢急衝而出,翻身落下,身法急變之中他始終感覺到有一把刀懸係在他的頭頂。
刀光飄忽,他隻覺芒刺在背卻始終沒有聽見飛刀破空的風聲。
他本想尋找到對方進攻之中的漏洞,可顯然他並沒能找到,也沒有時間更他猶豫了。
他咬了咬牙,猝然從腰間拔出了一柄樣式奇特的武器,月光之下閃動著慘白而冷酷的寒光。
那是九幽神君的獨門兵刃“陰陽三才奪”!
陰奪在九幽神君的手中,而陽奪正是狐震碑的武器。
這統身都遍布了鋼刺又上下各有倒鉤的武器,在他擰身而回之時,喂了毒的鋼錐上閃動著幽藍色的光,隱沒在那見血透風的鋒背之上。
狐震碑用出的正是那一招成為了他的外號的“指天劃地”。
這一招往日裡用來鎖套敵人武器,勾下敵人的頭顱四肢,無往而不利。
然而他還未來得及欣喜自己果然不曾猜錯那把刀的位置,剔骨的倒鉤眼看著便能挑入這飛刀的弧勾之中,他已看到那平平無奇的一刀,方才是如何紮入那金剛罩護體的龍涉虛的胸口,現在便是以何種方式仿佛砍瓜切菜一樣地切開了陰陽三才奪上的鋼刺。
刀鋒之上仿佛附著著一層看不見的火焰,這一閃而過的紅光助長著這把量產的小刀的氣勢。
有那麼一個瞬間,狐震碑幾乎以為他和對方手中的武器發生了對調,否則為何會出現如此懸殊的差距。
本是就連使用者都要格外當心,鋼刺橫生如荊棘的陰陽三才奪,居然在瞬息之間被飛刀削成了個光杆。
而下一刻,那把飛刀的刀尖輕輕地點在了他的額頭。
狐震碑曾經聽師父說起過,陰陽三才奪最怕的武器隻是捕神劉獨峰手中的春秋筆而已,但若是遇到了功力達到了他師父那個程度,便是拿著的是個樹枝也能將這讓人聞風喪膽的武器削成光棍。
為什麼……一個需要對著傅宗書叫義父,靠著搖尾乞憐和埋伏入連雲寨的人,會有這樣的功力!
他已經來不及探究了,因為那一把仿佛是一隻點在他額前手指一般的刀,在那隻手尾指輕敲之時,宛如一道電光擊出,穿透了他的頭顱。
他眼前一黑,徹底陷入了永眠。
半刻鐘後,戚少商聽到了敲門聲。
他打開門便看見時年易容成的顧惜朝,身上絲毫也看不出戰鬥的痕跡,一身藍衣在夜色中也顯得有種謫仙入凡的脫塵,“我們走,立刻離開這個客棧。”
他有些不明就裡,畢竟前來襲擊的三位九幽神君的弟子都已經折在了她的手裡,空氣裡有種並不那麼明顯的血腥味,那三道氣息已經徹底消失了。
他們死得太快,讓他甚至有些懷疑這三人到底是否真是時年方才傳音時候提及的身份。
而更讓他覺得奇怪的是,此刻客棧的老板已經揣著銀票和家私往外跑,客棧裡也不知道為何已經變成了一片狼藉。
一個女子的屍體倒在櫃台上,後心紮著一把飛刀,一個看起來鐵塔一般的壯漢倒在客棧的門口,後頸上一道像是被顧惜朝那玉斧鑿出來的血痕。
而最後剩下的那一個,被一杆光禿禿的兵器釘死在了牆上。
戚少商覺得自己可能沒有睡醒,否則為何他眼前所見像是展開了激烈搏鬥一般的場麵,實則卻隻在幾個呼吸之間結束。
等他上馬行路的時候,也這樣問出來了。
“很難理解嗎?”時年手中轉動的飛刀上麵沒有分毫的血腥之氣,讓人甚至覺得她像是在踏著月色夜遊,“九幽神君的本事並不在我之上,當然我也未必就比他強上多少,我若是殺他徒弟如同宰割牲畜,他有過輸給諸葛神侯的經曆,勢必會小心提防,不會讓自己如此涉險的。”
她輕聲一笑,“可惜我不打算讓他跑掉,我還打算將他的命當做我回來的第一份賀禮。”
戚少商覺得自己可能要重新估量一下金風細雨樓的水準。
他此前未入京城,打從十三歲流浪江湖,後來加入霹靂堂開始,再到入主連雲寨,都不曾跟京城裡最頂尖的勢力打過交道。
想不到在江湖上惡名遠揚的九幽神君,居然有可能因為懼怕這個易容本事足可以稱為天下獨步的姑娘,而不敢來此。
不過且慢,這樣一想也不對,九幽神君到底是能與諸葛神侯一爭的高手,這樣算起來,神侯好像也有點掉價。
戚少商的思緒被時年緊跟著的話給打亂了。
“算起來,這位常山九幽神君的徒弟的死幾乎都跟我有關了,他如今也就隻剩下了鐵蒺藜和泡泡兩個徒弟,到時候他找上了門,就煩請戚大寨主和勞二寨主應付了。”
鐵蒺藜好說,他的名字便是得名於他的武器,勞穴光的靈蛇劍能占上風,倒是這位泡泡姑娘,此前在江湖上幾乎沒有什麼風聞傳出,如果說英綠荷是最為毒辣難纏的一個,那麼泡泡便是最為神秘的一個。
“好,你放心,我和勞二哥絕不會讓你和九幽神君的打鬥被其他人乾擾。”戚少商回答道。
“會乾擾的可不隻是鐵蒺藜和泡泡,”時年不疾不徐地控製著車隊行進的速度,“雷大俠,沈大俠,可否勞煩二位,替我截擊文張與黃金麟,不需兩位造成什麼殺傷,隻需要攔住人就好。”
戚少商聞聽此言,朝著周圍看去,果然看見在時年勒馬之時,從道旁的樹上跳下來的雷卷和沈邊兒。
他當然萬沒有想到會在此地見到雷卷,更沒有想到對時年的這句安排,雷卷回複的是一個“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