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192(一更)(1 / 2)

織女為此有些頭疼。

她很快就意識到了,蘇夢枕這個人看起來隻是在對外的手段上強勢,對兄弟對親人對長輩,以及對自己喜歡的姑娘,都有種如沐春風的溫煦,但——

並不影響他在那想給時年做出一身最好的衣服的事情上,展現出一種讓人覺得他在完成什麼幫派鬥爭的吹毛求疵。

絲毫不遜色於天/衣對洛陽王那個女兒的感情讓織女感覺到的頭疼。

尤其是在看到蘇夢枕提出的對這件衣服的需求的時候。

他對衣服的形容,多少讓織女想到了神針門中那些靠著刺繡和製衣手段賺銀兩的時候,難免遇到的一些自己都不清楚要求,所以拿出了兩個完全矛盾的詞來表達所謂特殊性的客戶。

此外,這件衣服又需要看起來飄逸靈動,實際上裡麵能裝的東西不少。

畢竟時年需要隨身帶著的東西確實很多,從武功精要到醫毒用具,再加上易容道具,再便是她的飛刀——

四把蜃樓刀,數把普通的精鐵飛刀,以及由她師父當年讓人打造的飛刀,也還被她留在身邊。

還有黑蜘蛛那裡順來的南海神蛾之絲,上官中神當年給她的雷山神蛛遊絲,以及從三寶葫蘆中取出的六戊潛形絲……

這些東西光是拿出來堆著都能擺出一座小山了,更不用說在衣袖中零散塞著。

何況,按照蘇夢枕的形容,時年還有一門常用的功夫名為流雲飛袖,這袍袖還並非是尋常的狀態,否則如何做到袖出如流雲,振袖飛翅的效果。

但蘇夢枕顯然對這件衣服格外的重視,甚至不惜給出一個讓金風細雨樓傾力相助的承諾。

神針門和金風細雨樓絕無可能有什麼矛盾衝突,與其說這是傾力相助,不如說這其實是風雨樓對神針門的扶持,織女就算不為了自己,為了門中的徒弟也得謹慎考慮這一點。

天下能有風雨樓的魄力,和為了維持財政的正常收益將生意鋪展開來的勢力本就不多,更能稱得上是一句正道魁首的恐怕也隻有他們了。

不過,織女隱約覺得蘇夢枕此時表現出的狀態並不太像是一個純粹深陷熱戀之中的男人,在他的眼中藏著一種不易發覺的隱憂,以及讓人覺得像是如履薄冰的謹慎。

但這種讓人恍惚發覺端倪的情緒也隻是閃過一瞬而已,讓織女覺得自己可能產生了什麼錯覺。

“既然是製衣,總得量體裁衣吧,她在哪兒?”織女記下了蘇夢枕的要求後問道。

“得勞煩織女前輩等上一等,阿年往刑部去了。”

時年撐著一把傘孤身去了刑部,接到的是朱月明的邀約。

蘇夢枕之前便說她看起來比誰都期待朱月明能從蔡京的口中問出點東西來,一來自然是希望能給這位此前雖有經曆過起伏,卻始終稱得上是權勢滔天的太師,能夠被問出什麼更加足以決定他命運的罪名,二來也是希望能順便問出山字經相關的那幾起命案。

朱月明既然請她過去,想必是有了點好消息。

汴京的天色依然在春雨霖霖中顯得有些陰沉,事實上在時年抵達刑部天牢前的時候也不過才過晌午而已。

朱月明已經又套回了他此前在應對關七的時候以金蟬脫殼之法脫掉的那些個衣服,又恢複了那個大腹便便,看起來很像是個笑容可掬的彌勒佛的模樣。

刑總是這麼個樣子,誰見了都得說一句迷惑性極高。

“看來我的麵子不小,還能勞動朱大人親自等到門前。”時年收起了傘,傘尖垂落的水滴在地上氤氳開一點血霧,她眉頭皺了皺,卻並沒說什麼。

“時年姑娘說的這是哪裡話,您在風雨樓的典禮上一刀擊退關七,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京城裡一向就是這麼個規矩,誰擊敗了第一,誰就是那個新的第一,此前的武道第一是關七,如今……”

朱月明笑得很是和氣,一副哪邊都不想得罪的樣子,“如今您和方巨俠便是京城裡的武道之極,我朱月明不過是運氣好些才坐在這個位置上而已。”

朱月明實在是個人精。

他在此時不按照金風細雨樓中副樓主的位置來稱呼她,便是以單純私交的方式邀請她來此,而稱為時年姑娘而非時姑娘自然是因為朱月明早就打聽過了這到底是她的全名還是隻是名,反正如今的京城裡又怎麼會有人因為她來曆不明、姓氏不清而看輕她。

“時年姑娘請。”朱月明伸出了自己圓胖的手掌一指,而後先行在前領起了路。

這還是時年第一次見到刑部天牢的樣子。

在這天牢之中的囚徒並不像是時年想象的看到有人進來,便高呼什麼冤枉之類的,反倒安靜得讓人覺得有種異乎尋常的詭異。

朱月明卻對此見怪不怪的,笑眯眯地從雖然泛著一層鐵黑色,卻總算還算得上整潔的走道上穿過,領著時年進入了下一層。

“我如今可得小心著點,姑娘你也是知道的,想要蔡京的命的人可不少,尤其是有些漏網之魚,”朱月明說道,“官家可是給了明令的,蔡京確實是要在我這裡被撬開口不錯,但他絕不能死在我的地盤上。”

“我聽說過任勞任怨這兩位的名聲,要讓一個人活著,還什麼都交代出來,並非是一件難事吧。”

時年話音剛落便已經看到了在前方出現的兩個人影。

時年對著朱月明說出來的對這兩位的“誇獎”還是往少了說的,按照白樓中的資料,這兩人有過將人隻吊著一口氣折磨四十一天的“光輝曆史”,而他們掌握的刑具,恐怕數量多到讓朱月明都覺得有些心裡發毛的地步。

而這兩人,名義上是還受著朱月明的管製,事實上的情況大家都心知肚明。

他們在刑部並沒有正式的官職任命,卻可以調用刑部與六扇門的人馬與器具,也正因為如此,倘若有人想要以他們下手太過狠辣為由,對這兩人問責,也是完全做不到的事情。

手段更狠的那位年輕人看起來斯文俊秀,甚至帶著幾分靦腆之感,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個滿手血腥的劊子手,而年長些的那個看起來倒是有幾分陰沉。

“他還活著吧?”朱月明問道。

任怨微微一笑,在這走道逼仄,環境陰暗的地牢之中竟然有種愜意之感,“他不敢死。”

是不敢死還是不能死,這話就得留著自己品鑒了。

在任怨讓開了路後,時年便看到了在他們身後監牢裡的蔡京。

時年在京城裡給他找了不少的麻煩了,可事實上直到今天她才算是第一次正麵見到這位蔡太師。

上次和蘇夢枕去了蔡京的府邸將他的名花劫掠一空的時候,倒是有瞥見過他的樣子,當時他雖也算不上處境多好,卻也還有身處三公之位上的尊榮。

而現在——

他的臉被蓬亂的頭發蓋住了些,看起來倒還算是乾淨,隻是蒼白得像是在冰水中浸泡過。

不往人臉上動刀子,讓人看起來還有點表麵的體麵並不意味著任勞任怨二位留手了。

這位昔日的太師,左手從五指尖端到將近手肘的位置,皮肉幾乎都被與骨骼剝離了開來,這一片血肉模糊竟然沒滴落多少血,甚至還不如刑部門前來回押送犯人的時候淌下遺留在那裡的多。

而這甚至隻能算是他身上較輕的傷勢。

朱月明揉了揉鼻子,努力讓自己做出一副已經很適應眼前情況的樣子,剛想替時年打開監牢讓她進去問幾句,也算是給這位京中的新貴賣個好,卻忽然看到她止住了腳步站定在了那裡。

連帶著他也被拉住了。

“朱大人,冒昧問一句,您是親眼看到蔡大人被押送進來之後便被兩位行刑的嗎?”

時年的聲音清冷,在這刑部大牢內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朱月明朝她看去的時候,發覺在她臉上也罩著一層寒霜。

“這京城中的人可能對我有些誤解,比如說,我精通易容之道,你要說我的武功跟方巨俠還得並列著來說,但這易容術,我敢稱第二便無人敢稱第一。”

她話剛說完,朱月明便突然發現任勞任怨的動作被定在了那裡。

空中在倏忽之間出現的遊絲以讓人防不勝防的速度密布了整片區域。

若非地下陰暗,燭火不均,朱月明甚至無法發現這些遊絲的蹤跡,即便是此等情況也無法輕鬆辨彆每一條。

隻能看出正是因為這些叢時年在開口之際,從袖中甩出的無形絲線,任勞任怨才寸步都無法動彈。

六戊潛形絲居然在她手裡,怪不得當日對陣關七的時候她的飛刀有些詭異。

朱月明的腦海中頓時蹦出了這個念頭。

“朱大人,我想你恐怕得距離這座監牢也遠一點,這裡可不是什麼會讓人覺得有趣的陷阱。”

朱月明被她這一出發難整得有點懵,然而時年的下一句話讓他更加覺得自己可能今天還未睡醒。

他赫然聽見時年在說,“因為在這監牢之中的並非是蔡京,而是一個有著自在門內功底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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