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必說,這些當年還是四成蘇六成雷的時候就有四萬之數的幫眾,有政治敏感性的又有多少。
蘇夢枕以兄弟之義與家國大事聚攏的幫眾,倒不像是戚少商的連雲寨一般以過於理想化的方向統籌,該吃飽的飯,該兜裡有的銀兩還是給夠了的。
可人多就容易雜。
誰也無法確定,在這些人當中到底有多少會在金風細雨樓的力量一路走高的過程中,能如楊無邪一般大權在握也始終未改本心,不會因為看起來風雨樓的傾力一擊能將京城裡改頭換麵,就生出什麼不臣之心。
彆說蘇夢枕自己本來也沒這個心思,就說現在他的目標是在安定大宋之餘,儘快探尋這破碎虛空的境界,也不可能再貪戀什麼世俗的富貴。
時年跟鏡子說的會在京城裡待一個月隻是往少了說的,這種去雜取精,對樓中的不正之風進行糾正的過程,怎麼也得半年時間才能見效。
這也是為何時年之前跟蘇夢枕商量要集中提拔風雨樓中的女高手——
論及對樓中人心的體察,顯然她們要更敏銳得多。
當然,以朱小腰和木婉清為首的這批樓眾,在單兵暗殺上顯然也很有天賦,那就是另外的用途了。
在狄雲和水笙所在的那個世界,這人心如魔的情形,其實也更加堅定了他們要讓金風細雨樓走得更穩而必須推行的舉措。
“你看那株傷樹長得越發好了。”蘇夢枕聽到她說道。
從這個角度往下看去正好可以看見繁密的樹冠朝著四麵延伸開去,萬世不墜固然是個不可能真做到的事情,但總得先立住根本,才有百年基業可談。
“是啊。”蘇夢枕眸光遠望,汴京的天色一片清朗乾坤,這分明是個好征兆。
朝中的那位道君皇帝不大能指望得上,現在這個放任朝中清流占據主導權的局麵已經是對他們來說最有利的狀態。
他們所能圖謀的不過是推一位主戰派的繼承人上位,起碼能保證倘若那位真煉丹煉出了什麼好歹,不至於在一夕之間給他們造成太大的麻煩。
“明日我們恐怕還得去一趟神侯府。”
大宋經不起內耗,他也自然希望,原本與金風細雨樓站在一邊的,絕不會在時局變遷中發生什麼改變。
不過神侯府本來就在幾個月前欠了時年一個醫治無情雙腿的人情,更有之前六戊潛形絲的交易,和心照不宣的招方巨俠進京之事,總的來說,這就是走個過場的交流而已。
“你還記不記得那個世界的汴京,”時年扶著欄杆與蘇夢枕一道遠望,“那個世界的鐵手因為逆水寒之事開始質疑自己所做之事到底有無意義,請戚少商入神侯府暫代他的職位,但在這個世界,連雲寨還好端端的,鐵手也得繼續頂著這四大名捕的名頭四處奔走。每一個細枝末節的變化,都衍生出了截然不同的發展。”
所以這個大宋早已走上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就跟金風細雨樓中的那棵傷樹一般。
蘇夢枕握住了她搭在欄杆上的那隻手,“我現在倒是慶幸這些世界之間彼此互不乾涉,否則這些分明在朝代上相互傳承,前後映照的世界,若是有所改變,後麵的那個世界會不會還能存在就是一件不能細想的事情。”
“那可慘了。”時年搖頭笑道,“你說假若沒有明朝,沒有我師父,我又會是被誰撫養長大的,又會不會有這個機會重新拿到鏡子,來到你所在的世界。也不對,倘若是那樣,這個世界的改變好像又不存在了——”
“這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屬實容易把人弄糊塗。”
所以幸好,並沒有這奇怪的問題需要考慮。
“對了,等到在這邊把這些事情給料理完,你得再陪我往隋末走一趟。”
時年靠在他的肩頭,看著玉峰塔外的天空中一線飛鳥掠過的痕跡,莫名有種身處京城旋渦之地卻歲月靜好之感。
“你給宋缺的壽禮好像到現在都沒有找到。”蘇夢枕語氣平靜地說道。
這話怎麼聽怎麼像是個吐槽。
總之時年原本在屠龍刀之後盤算著去拿的那把割鹿刀,最後也沒落到她的手裡。
更不必說到了後麵的幾個世界,連能顯示在鏡子剪影中的刀都沒有了。
“我才不是去看宋缺的,我是去看我娘和我師父的。”
時年對著蘇夢枕比劃了個靠近的手勢,他耳邊響起了她輕聲的低語,“我覺得他們兩個之間有點貓膩。”
祝玉妍和朱藻這兩個曾經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物,現在也得以聯係在一起,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朱藻這個當師父的是要謝謝徒弟的。
“所以我打算再給他們半年時間,如果還沒什麼進展,我就去親自當一回紅娘。反正我娘和宋閥主之間說白了也沒什麼關係,就算是他慶壽的時候,我娘在我這個魔門聖君的主持下舉辦婚禮都沒事,你說對不對?”
對是對,就是好像他這個嶽父著實憋屈。
但夫人說什麼就是什麼,這種事情上尤其如此。
蘇夢枕輕笑著問道,“那你是不是該給師父和嶽母找件慶祝的禮物?”
時年眨了眨眼睛,她發現蘇公子真是越來越可愛了,連她出去玩的下一個理由都想好了。
“不帶鏡子的那種出行?”她貼著他的頸側問道。
這耳鬢廝磨的姿態,正是高塔上交疊的一道剪影,幾乎與玉峰塔融為一體,也在這金風細雨樓的見證之下。
“當然。”蘇夢枕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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