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的心跳有一瞬間淩亂,很?快又鎮定下來,問道:“了解我,然後呢?”
封政的手輕輕放在她的?腦後,臉貼上她的臉。
“然後……永遠在一起。”
沈容頭下意識往後仰了一下,卻被他放在她腦後的手擋住,無法?避開。
呼吸幾乎交融在一起,說話的?聲音變得惺忪纏綿。他的?聲線像是與她的聽覺連在了一起,難舍難分似的,直鑽進她腦內,一陣虛癢酸麻。
沈容推開封政的臉,道:“你這麼說,我隻會猜想你是不是想了解我的?信息,然後害我。”
封政低垂眼簾,離得太近,眼睫在她眼角處輕掃了一下。
她眼尾癢癢的?。
她既然直白地說了她的想法,就說明她心裡還?是更傾向於他不會害她的?。
封政嘴角揚了揚,飛快地在她臉上親了一下,躺下抱著她,繼續說起了他能說的?信息。
這座城市夜夜下雨已經持續了有二十多?年。
因為平時多是小雨,雨後第二天總是陽光燦爛,所以城市內的?排水係統還?撐得?住,居民的?生活除了夜晚出行不便,也沒太大影響。
不過?最近卻開始頻繁下起暴雨,城內的?湖麵都在緩慢上漲了。
聽說已經有人為這事去請魏宏看天象了,但?是魏宏謝絕了所有邀約,閉門不出。
沈容合眼睡覺。
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宛若催眠曲。
一向淺眠的?她,今夜竟然睡得不省人事。
她能感覺到,自己被困在了一個夢境裡。
天黑壓壓的?,仿佛快要塌陷。
她身處人來人往的?熱鬨街道,周圍所有人都打著烏黑的?傘,麵容模糊,全身黑白,行色匆匆。
她沒有打傘,冰涼的?雨水落在她身上,浸濕了她穿著的?紅紗裙。
拉了拉濕漉漉的?裙擺,她穿過?沉悶壓抑的?人潮,走到路邊。
路邊的?櫥窗裡倒映出穿著紅裙的?她。
她麵容模糊,一頭蓬鬆誇張的?的?卷發由一個大紅的紗網蝴蝶結束在腦後,身上穿的是一條設計十分?複古,樣式不算日常的?紅紗裙。
看上去像上個世紀唱流行歌曲的歌星。
這裡的?街
道,房屋,人群,全都是黑白灰的。隻有她,還?保留著原本的顏色。
突然,天空放晴了。
一縷陽光將這個世界的?黑白照得更加分?明。
人們丟了傘,和身邊的?陌生人勾著手臂載歌載舞起來。
畫麵就像是一部老舊的喜劇。
沈容靜靜地觀賞著,突然在人群裡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是中年男鬼、老人鬼還?有年輕女鬼。
他們恢複了生前的?樣貌,有說有笑地走在一起,宛若幸福的祖孫三代。
沈容跑上前去,盯著他們看。
三人瞧見沈容,驚喜地捂住嘴,道:“是……啊!”
“天呐,我超喜歡你的?!”
“能不能給我簽個名?!”
他們說了某個名字,但?是沈容聽不清。
他們三個跑到她麵前。
年輕女鬼從包裡拿出一張唱片和一支筆遞給?沈容,傾訴著她有多?喜歡沈容的歌,期望沈容能給她簽個名。
唱片上的?人打扮和她一模一樣,但?是麵容模糊。
沈容拿著唱片,不安地環顧四周。
突然看見對麵大樓的廣告位上貼滿了她的海報。
不……這不是她!
這是另一個人!
沈容努力保持清醒,冷靜地對年輕女鬼道:“你這麼喜歡我啊?那你最喜歡我哪首歌啊?”
年輕女鬼道:“全部都喜歡!”
老人鬼道:“我最喜歡你的?那首漫步!”
漫步?
沈容記下這首歌的?歌名,準備在唱片上隨意簽個字糊弄過?去。
卻見唱片上的?人模樣清晰了一些,有了一雙和她一模一樣的眼睛。
沈容一怔,抬頭看那些海報。
海報上的?臉依舊模糊,但?都顯露出了一雙和她一模一樣的眼睛。
那一雙雙眼睛掛在高處,含笑看著這個黑白的世界。
“啪嗒”一聲,沈容手中的唱片掉在了地上。
她垂眸,看見自己的?手像燃燒的塑料一樣融化蜷曲,拿不住東西。
她的雙腿也像是被抽走了知覺,變得?綿軟,無法?支撐住她的身體。
她撲通跌坐在地。
沈容轉眸看玻璃櫥窗裡的?自己。
她正在褪色。
她的臉和身體像被揉搓的?橡皮泥一樣正在變形,逐漸變成了一個醜陋而又扭曲
的輪廓。
具體的?模樣,她看不清。
再看海報和唱片,上麵的人像越來越清晰,完全就是她的?外貌!
她逐漸褪色成了黑白。
而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喜的?尖叫。
“是……啊!”
沈容聞聲望去。
和她長得一模一樣、身穿紅裙的?“她”被簇擁著,踩著紅色細高跟鞋走進人群。
“她”是人群中唯一的?色彩。
而沈容,就像一個被揉壞了的?橡皮泥被丟在櫥窗邊。
無數人為了湧向那個“她”,踢倒礙事的?沈容,從她腿上、臉上踩踏過?去……
她像一塊爛泥,身上留下無數腳印,血和肉從皮裡被擠出來,被踩爛……
沈容陷入黑暗之中。
再次睜開眼,天光大亮。
身上有束縛感——是封政正緊緊地抱著她。
沈容推開封政,起床去衛生間洗漱。
她並沒有因為這場詭異地夢而害怕,隻是在思考這場夢暗示了什麼。
然而走進清晨透著陰冷氣息的衛生間,一抬眼,她看見自己臉色蒼白,額上滿是細密的?冷汗,睡衣也被冷汗浸濕了。
仿佛被嚇得?不輕。
沈容抽了張紙擦了擦額頭。
嘖……竟然還真的?有汗。
沈容脫了睡衣洗澡,溫熱的洗澡水噴灑在身上。
“我瘋了嗎?”
“為什麼我會出現我完全沒有察覺到的反應?”
“難道我的?身體裡出現了第二個人格嗎?”
她的腦海裡不由自主冒出這些想法。
但?是沈容並沒有去想這些。
這些想法就好像是彆人灌入了她腦子裡的?。
沈容選擇無視,洗澡換衣,吹頭發準備出門上班。
封政卻從廚房裡冒出來,用紙袋裝了一份三明治讓她帶著路上吃。
他不是還在睡覺的?嗎?
沈容接了早餐,道謝,出門。
昨天預約的出租車在小區門口等著她。
沈容上車,對司機說了聲早上好。
司機應聲,送她到公司門口後,搖開車窗,探出身子笑道:“謝謝你啊,小姑娘。”
他的?笑容飽含歉意。
就像在無聲地告訴她——可我還?是堅持不下去了。
沈容的目光定在他傾身時從衣服裡掉出的玉牌上。
她走近司機,道:“師
傅,這個玉牌你是從哪兒得來的?”
這麼一走近,她又看見司機的車座上有一個極淺淡的黑色人影,體型和司機一模一樣。
司機道:“這個啊,公司年會時發的,說是請大師開過?光的?玉牌呢。”
“你說的大師,是普行寺的魏宏嗎?”
“不知道,不過?應該不是吧。我們公司年會,每個人都得了個玉牌呢。魏宏大師那樣的人,不可能給這麼多?玉牌開光的?。”
沈容問道:“師傅,你可不可以把這個玉牌暫時給我?晚上來接我的?時候,我再還?給?你。我就在這公司上班,跑不掉的?。”
司機爽快地摘下了玉牌,道:“沒事,送你了。晚上……你找彆人來接吧。”
他嘴角掛上無奈又苦澀的?笑,坐回位置上準備開車離去。
沈容趁司機不注意,迅速將鱗粉灑在了車座的?黑影上。
司機坐回位置上,遮住了黑影。
沈容沒能看見鱗粉是否對黑影奏效,對司機溫和地笑道:“希望你晚上能來接我。”
司機對她笑了下,開車離去。
昨晚看到黑影,沈容還不清楚黑影是什麼東西,擔心鱗粉會殺死黑影,所以沒用鱗粉對付它。
但?司機這個不一樣。
沈容直覺這黑影也許會促發司機的自殺念頭。
要是能用鱗粉除去,不僅是驗證了一種可以對付黑影的方式,也算是救了一個人。
沈容目送出租車離開,走進公司,中年男鬼正在等她。
男鬼眼裡布滿了紅血絲,道:“我查清楚了,是那個保安!他為了獨吞我留給?前妻和兒子的?財產,把我前妻和兒子害死了!”
“我前妻和兒子都很弱,他們變成鬼之後,前妻耗儘精力讓我兒子附身在了鯰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