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露出天真爛漫的笑容,像個真正的孩子一樣,講話帶著口水音:“我?剛剛去那邊,然後到那邊,就在那邊,睡著啦。”
錢衛然表情僵了一秒,顯然沒聽懂沈容在說什麼。
然而真正的小孩說話,都是這樣的。他們有自己的思維方式,才不?會管彆人聽不聽得懂。
沈容蹦蹦跳跳地甩動胳膊,趁機掙脫開錢衛然的手,和其他小朋友走在一起。
錢衛然落在隊伍最後。
沈容的餘光瞥見他臉上閃過一絲不?屬於他這?個年紀應有的深沉。
他像是對她的身份產生了疑問。
但沈容卻是從他的表情確定了,他就是褚無地。
“這?幅畫,叫塔塔利亞夫人。她是上個世紀一位銀行家的妻子。這?幅畫的作者隻是一位名不?見經傳的街頭畫家,它的特彆之處,在於塔塔利亞夫人背後的故事。”
一旁帶著旅遊團參觀的解說員正用一根白杆,隔空指著牆上被玻璃保護起來的油畫。
比起老師總介紹一些?孩童才會感興趣的作品,旅遊團介紹的範圍要更廣一些?,也更讓沈容在意。
她拉著其他小朋友和她一起看那幅畫,這?樣顯得她不聽老師講解的行為不是那麼突兀。
“在這幅畫作完成後不久,塔塔利亞夫人的丈夫和小三就被發?現私奔了,之後一直杳無音訊。塔塔利亞夫人一人繼承了家中的巨額財產,因此一直有人猜測,她的丈夫和小三不?是私奔了,而是被她殺了。”
“你們看,塔塔利亞夫人在畫中,是坐在沙發?上,端著一杯酒,姿態很優雅端莊的。但是看她背後的櫃子上,這?裡有點滴的褐色印記,這?褐色到底是什麼呢?是血嗎?這?就是曆年來許多學者提出各種猜想的地方。”
“而且在這幅畫作完成的半年後,這?位給塔塔利亞夫人作畫的街頭畫家就被發?現跳河自儘了。雖然當時的警方沒有發?現任何?證據能證明塔塔利亞夫人有殺人嫌疑,但一切未免太過巧合了……”
沈容認真打量那幅畫,眼睛眨動間,仿佛看見了畫上的塔塔利亞夫人有一瞬間兩隻眼睛全變成了白色。
解說員的講
述中,也夾雜了一絲違和的一男一女議論聲。
“他們又在胡亂講述塔塔利亞夫人的故事了。塔塔利亞夫人沒對他們發火,真是好脾氣。”
“可能塔塔利亞夫人已經習慣了吧。我?就是聽不慣那個臭男人明明帶著小三私奔了,他們還說是塔塔利亞夫人殺的!”
“寶貝彆生氣,反正我是絕對不會背叛你的。”
這?議論聲極其細微,其他人都似乎沒聽到,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沈容循聲四處張望,看見塔塔利亞夫人畫作旁邊的一幅雙人蕩秋千畫上的男女,眼睛很不?自然地往塔塔利亞夫人身上瞥。
眨眼間,這?二人恢複了互相深情對視的模樣。
沈容收回目光,跟著老師,前往下一個參觀地點。
她邊走邊環顧周圍不同的作品,海幽種之瞳能看見每件作品上都縈繞著霧氣。
褚無地在她身後一直默默觀察她,她能感覺到他的目光。
她回頭故作天真地問:“你一直看著我?乾嘛?”
褚無地笑道:“我?想跟你做好朋友嘛!”
沈容故作傲嬌地道:“你剛剛把?我?的手都抓疼了,我?才不?想和你做好朋友。”
褚無地眸光暗了暗,似是不解“林湄”怎麼會是這樣的性格。
難道“林湄”也像他一樣用了假名,眼前這?個不是他要找的那個?
想到有這?種可能性,褚無地暫且放棄和沈容套近乎,混進了小朋友堆裡,試探其他小朋友去了。
沈容時不時用餘光打量他,突然感覺這?曆史藝術館似乎降了溫,燈光仿佛也暗了一些?。
藝術館內的人都察覺到了這?一點,攔住一名巡邏的保安大爺問道:“你們這兒空調是不是壞了?”
保安大爺手背在身後,深沉地道:“不?是,是有人惹它生氣了。”
“它是誰?”
“它……我也不?知道是哪一個。”
那人聽得雲裡霧裡。
保安的目光掃過一個個作品,表情略顯凝重。
沈容暗暗琢磨,猜想保安說的“它”,也許是指這?曆史藝術館裡的某樣作品。
“啪嚓”——
“啊!”
前方傳來驚呼,是小朋友隊伍前端出了事,兩名老師都蹲下了身,正緊張地拉著一個小朋
友檢查。
沈容立刻跑過去圍觀,就見出事的竟然是褚無地。
是一隻燈從天花板上掉了下來,恰好砸在褚無地頭上。
褚無地不弱,可他現在是小孩子狀態。
燈砸下來的瞬間根本來不及跑,想要使用卡牌攔住燈,又因怕暴露身份而不?敢。
權衡之下,他還是選擇受這一擊,反正不會死,用治愈牌也能立馬痊愈。
褚無地的半張臉被血染紅,眼神暴躁地環顧周圍的小朋友,似乎認定凶手是隱藏在小朋友中的其他玩家。
過了一會兒,卻又像是感應到什麼似的,到處張望起來。
沈容想:他肯定也察覺到這藝術館裡的作品們不對勁了。
這?次的參觀因褚無地的受傷而提前結束。
沈容等人被帶回學校。
他們住的是寄宿學校,晚上住宿舍。
同宿舍的小女生都睡下之後,沈容隱身離開了學校,前往曆史藝術館。
身體變小真的很不?方便,成年人看起來高度適宜的門鎖,比她人還高。
正常的玻璃門在她眼裡也變得極有壓迫感。
曆史藝術館裡正有保安巡查,沈容趁著他們離開關門時,溜進館內。
落鎖聲在門外響起,藝術館沉浸在了黑暗與寂靜中。
那些奇形怪狀的作品仿若一個個模樣扭曲的鬼,明暗不?一的畫作在陰影中透出幾分陰森。
沈容徑直走向大廳裡的塔塔利亞夫人畫像。
畫像上的塔塔利亞夫人仍保持著優雅的微笑,但她背後格子櫃裡擺放著的精致擺件,卻變成了一個個血腥的人體部件。
一男一女兩顆人頭被放在玻璃櫃裡,滿麵恐懼與哀求地看著坐在沙發?上微笑的塔塔利亞夫人,仿佛在說:“求求你放我們出去!”
它們被分散放在櫃子裡的手不?停地拍打著緊鎖的玻璃櫃門,在玻璃上留下了一個又一個血手印。
沈容小小一個,站在畫前,頭頂都達不?到畫框的位置。
畫中的塔塔利亞夫人像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含笑望著畫外的雙眼突然眼珠向下,一瞬不瞬地看著沈容,臉上的笑意也變成了陰冷的表情。
沈容心想:隔壁畫上的兩人不?是說塔塔利亞夫人是無辜的嗎?為什麼晚上來卻會看到這樣的場景
?
她看向塔塔利亞夫人隔壁的畫,就見那一男一女在秋千下麵睡著了。
沈容:“……”
“小姑娘。”
沈容耳邊響起了溫柔中帶著蠱惑的嗓音。
沈容的目光回到塔塔利亞夫人畫像上。
半張巨臉占據了整幅畫,陡然映入眼簾,像一個人突然把臉貼在了鏡頭上似的。
是塔塔利亞夫人。
她眼珠向下一眨不眨,紅唇上翹道:“你要來我這?裡玩一玩嗎?我?這?裡,有很多很多好玩的東西哦。”
沈容淡然地擺手,道:“不?了。請問你知道白天的時候,是誰對那個小男孩下的手嗎?”
塔塔利亞夫人挑了下眉,嘴角裂開,露出一口被染紅的尖牙,“我?不?知道呢。”
沈容轉身離開這?幅畫前。
走出一段距離後,沈容總覺得背後有人在盯著她。
再回頭看塔塔利亞夫人,就見那半人高的畫上隻剩下一隻放大的眼睛,紅血絲像細蟲一樣遍布眼白,漆黑的瞳仁斜到眼角處,一眨不眨地在盯著她。
沈容無視了塔塔利亞夫人的凝視,走到褚無地的受傷處。
這?裡的血跡已經被打掃乾淨,附近的畫作上都縈繞著一股霧氣,但都沒什麼特彆的。
沈容正打算翻過護欄,一個一個仔細查看那些作品時,卻感到一股森寒的氣息像大霧一樣驟然降臨。
寒冷的白霧彌漫在館內。
“噠——噠——噠——”
緩慢的腳步聲像金屬敲擊頭顱,令人脊骨發寒。
“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