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灑進房間裡,白辛夷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美美地伸了個大懶腰。
又是嶄新的一天。
她脫去睡覺時穿的短褲短褂,換上了一件寬鬆的短袖A型旗袍,去了馬桶間洗漱。
這種新的石庫門建築不同於老式石庫門,每個樓層都有一個馬桶間,一樓的馬桶間為白家一家人所有,二樓的馬桶間由周先生一家和新搬來的程先生一家使用,三樓的歸沈姑娘姐弟。
白辛夷洗漱的功夫,楊愛娣已經把早飯給她端到了客堂間。
“辛夷啊,媽媽已經把今天要用的冰粉和配料都做好了,你和爸爸照顧攤子,我和周太太程太太坐電車去南市買菜,中午之前趕回來做飯。”
“怎麼去那麼遠?那邊扒手多,還是在附近的菜市買吧。”白辛夷勸道。
南市屬於華界控製區,幫派橫行,那些偽警察有時候比幫派還黑,扒手更是到處竄。
“我們把錢藏的私密些,沒辦法,這肉價長得太離譜了,都快吃不起了,周太太說南市那邊肉價比租界這邊至少便宜三成,還能買到活雞活鴨。”
“行,那您小心點。”
楊愛娣交待好女兒,又交待幾個兒子:“我和囡囡媽媽去買菜,你們幾個看好囡囡,就在天井裡玩,彆亂跑。”
“媽媽,我一定會照顧好囡囡的。”彥彥拍著小胸脯說。
家裡一直都是他最小,哥哥們都不願意帶他玩,毛頭雖然和他差不多大,但毛頭喜歡和他搶東西,還是小妹妹可愛。
“還有我。”周太太家的老二毛頭也不甘落後,直接上前牽住了囡囡的小手。
白辛夷一邊吃飯,一邊看著兩個小豆丁“爭風吃醋”,還不到五歲的囡囡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會看看彥彥,一會看看毛頭。
周太太叮囑自己的大兒子在家照顧好弟弟,程太太不放心兩個小豆丁帶囡囡,便拜托雙胞胎兄弟“小祺,小庭,阿姨去買菜,麻煩你們看著囡囡。”
“阿姨,我和哥哥會看好囡囡的。”白俊庭不緊不慢地說。
程太太又拜托白俊庭不要讓囡囡亂吃東西,這才放心地挎著籃子和楊愛娣周太太出去了。
白辛夷吃好早飯,將碗筷洗好,開始了一天的營業。現在正是暑假時期,還不到九點就已經賣出去了十幾碗冰粉。
快十一點時,楊愛娣和周太太她們三個回來了。
看到她們三人就跟逃荒似的狼狽樣子,白辛夷吃了一驚。
三個女人頭發蓬亂,臉上灰塵合著汗水,衣服扣子被扯掉了好幾個。
“這是怎麼回事?”
楊愛娣咕咚咕咚灌下了大半杯溫開水後,緩了一下才說:“彆提了,南市那邊來了很多從中原逃難來的難民,說是發了大洪水,家都沒了,走了快兩個月才來到上海。他們睡在大馬路上沒吃沒喝的,好多孩子餓得直哭,我們三個看著他們可憐,就買了些饅頭給他們。誰知,一下子衝過來一大群孩子,扯著我們要東西吃。”
三個女人哪見過這個陣勢,最後還是一個年長的漢子製止了那些從她們身上掏錢的孩子,三人隻留了車錢,剩下的錢都買了饅頭分給他們才得以脫身。
“是黃河決提了。”白辛夷心裡有些難受,再一次感受到了無能為力的滋味。
“今天中午隨便吃點吧,媽您歇著,我去做飯。”
午飯是白辛夷做的,隻有米飯一個燉菜一個湯。飯桌上,一家人都沒怎麼說話,就連一向嘰嘰喳喳的彥彥都老實的像個鵪鶉。
吃過午飯,白辛夷休息了一會兒,拎著手提袋離開家去上班。
白辛夷坐在黃包車上,發現越靠近公共租界控製區,越能感受到一股緊張的氣氛。進入公共租界,這種感覺更加強烈。她看到街上巡邏的巡捕多了,巡捕們臉上的表情也比以往嚴肅的多。
黃包車到了舞廳門口時,白辛夷遇到了匆匆趕來的胡莉莉。
胡莉莉看起來有些狼狽,一頭時髦的卷發汗津津地貼在頭皮上,平日精致無暇的妝容都有些花了。
“莉莉姐,你這是怎麼了?”白辛夷吃驚地問。
胡莉莉一向愛美,無論是發型還是妝容,都是一絲不苟,什麼時候這麼狼狽過。
“彆提了,差點沒能過來。”胡莉莉從黃包車上下來,腿突然一軟,眼看著就要向前撲去。
白辛夷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莉莉姐你慢點。”
胡莉莉說了聲謝謝,親密地挽著白辛夷的手臂,一起往舞廳走,邊走邊說:“那陣仗太嚇人了,除了巡捕房的人,還有憲兵隊、偵緝隊的人,一個個凶神惡煞的。”
“出什麼事了嗎?”
“聽說是住在歐嘉路的李隊長被人刺殺了,整個路都封了,連累我們北四川路的居民跟著戒嚴,一個一個的盤查。憲兵隊的人端著槍指著人,好凶。我好說歹說,才讓我過來。”
“莉莉姐受驚了,回去好好洗把臉,休息一會兒再工作,客人多等一些時間沒什麼的。”白辛夷一副為胡莉莉著想的樣子。
接著,又狀似無意地說:“也不知道是誰膽子這麼大,居然敢刺殺李隊長,李隊長可是憲兵隊的紅人啊。”
“還能是誰?不是國民黨的人,就是G產黨的人。”胡莉莉說完,才驚覺自己說錯話了,連忙岔開話題:“牡丹,謝謝你啊,沒想到你看著不怎麼愛說話,倒是挺熱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