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靖之開著車, 行至一個路口時停了下來,一個年近四十歲的男人打開車門上了車。
男人麵容尋常,略帶憨厚, 唯有一雙眼睛隱隱透出一股子精明來。
傅靖之轉過頭, 問坐在後座上的人:“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長官交待的事都辦妥了, 高橋幸子果然上鉤了。”男人麵容憨厚,任誰都想不到,此人竟是軍統上海站的行動組組長。
“你做的很好,眼下我有一件私事要拜托你。”
“長官說什麼拜托,我吳大福的命是長官救的,長官隻要有需要我的地方, 我就是豁出命來也在所不辭。”
“你找信得過的人去一趟杭州,查一下…….”傅靖之的神情格外認真, 說到最後, 幾乎是一臉的鄭重。
吳大福頭一次見長官如此鄭重, 連忙表態:“長官放心,我安排的人絕對穩妥, 嘴巴是出了名的嚴, 長官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傅靖之點頭,從公文包裡抽出一疊錢出來, 遞到吳大福的手裡:“這些錢你拿去用, 要是不夠的話,再找我要。”
“長官,我怎麼能要您的錢。”吳大福連忙推了過去,“您對我有再造之恩,為您辦事怎麼能收您的錢?”
“拿著吧,你讓人辦事也要打點, 你的薪水要養一家子,哪能讓你貼錢。”
吳大福知道傅靖之言出必行,隻得接過錢:“長官,我先回去了。”
傅靖之點了點頭,吳大福透過車窗往外看了看,沒發現什麼可疑之人,這才下了車,很快離開。
“辛夷,我不知道你因為什麼對我父親突然憎恨起來,但我知道,你不是意氣用事的人,我會把這件事查清楚的。”傅靖之靠在座椅上沉思了一會後,開著車離開了。
正如傅靖之想的那樣,白辛夷不是一個意氣用事的人。
自從去過傅家老宅,和傅玉湘近距離地接觸過一次之後,白辛夷對傅玉湘有了新的認知。
想要找傅玉湘報仇的念頭,開始有些動搖。
她做警察時,最講究的就是證據,法律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單憑唐炳坤帶人行凶時說的“大帥說,不放過一個活口”,就給傅玉湘定罪,似乎有些不夠公正。
傅玉湘是不是幕後主使還有待考證,但唐炳坤帶人殺害白家上下幾十口人,是不容狡辯的。
在唐炳坤帶人砸門時,白老太爺當機立斷,讓白良傑和楊愛娣,帶著幾個孩子躲進夾壁牆裡。白良傑和楊愛娣在夾壁牆裡雖然聽的不夠清晰,但老太爺的那句“唐炳坤,你會遭報應的”,還是進入了他們的耳中。
所以說,於公於私,她都不應該放過唐炳坤這個惡貫滿盈的漢奸。
白辛夷發揮了她當初做警察時的強項,經過連續幾天的跟蹤、蹲守,終於發現了唐炳坤的漏洞。
平時極為小心,出行都有人保護的唐炳坤,隻有在一周去一次位於公共租界的秘密住宅和情婦約會時,才會避開所有人,自己一個人開車過去。
唐炳坤的這位情婦是警察局總務科的一個秘書,因這位性感的女下屬有丈夫,兩人屬於通.奸,故行事極為隱秘,在警局裡從不逾越,隻一個星期去唐炳坤的彆墅相會一次。
白辛夷記住了唐炳坤去情婦那裡的時間和必經路線,就等著他下次去情婦那裡,找機會下手了。
可還沒等她出手,傅靖之派去杭州調查她的人就回來了。
傅靖之看著手裡的資料,越看越觸目驚心。
杭州首富白世元一家,於民國十八年夏天,慘遭土匪滅門,除一對仆人帶著雙胞胎兒子探親躲過一劫,和孫女白依依不知去向外,白世元夫妻和兒子兒媳並一歲的小孫子,以及白家四五十個下人,皆慘遭殺害。
據說,當晚槍聲、哭聲、慘叫聲震天,有住在附近的人偷偷看到,從白家拉出的財物足足有好幾車。
傅靖之重重地將資料拍在了桌子上,目光重新落在桌上的照片上,他拿起其中一張照片,仔細端詳著。
照片上是一家六口,祖母懷裡抱著的是一個小嬰兒,祖父懷裡依偎著漂亮可愛的小孫女,小女孩笑得甜美,看起來頂多有十歲,穿著小皮鞋,花苞裙,頭上彆著小發卡,一看就是嬌養長大的。
站在後麵的是一對年輕的夫妻,丈夫英俊儒雅,妻子溫婉美麗,和現在的辛夷有六七分相似。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辛夷就是白家僅存的孤女,白世元的孫女白依依。辛夷是她的字,很少人知道。
至於滅了白家滿門的土匪,他派去的人還沒查出來。時間過去了太久,很多物證早就沒有了,查起來並不容易。
但他不會放棄,不光是為了辛夷,還有白家枉死的上上下下五十幾口人。白世元義薄雲天,是真正的大善人,白家老太太和兒子兒媳也是出了名的好人,他們不應該遭此劫難。
隻是他不明白,辛夷為什麼用看仇人的目光看著父親?以他對父親的了解,父親並不是草菅人命的人。
*
白辛夷還不知道傅靖之已經派人去杭州查了白家當年的事情,還知道了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