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毓一怔,這才一個月不到,怎麼就要生了?
一般的妖胎孕期至少也要三五個月,若是孩子爹修為高,懷上幾年幾十年都有可能。
十洲三界第一劍修,運籌帷幄的當世大能連山君,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有些手足無措。
他都顧不上介意這爐鼎要生孩子,竟然放著他一個大活人隻當看不見,向一個假人求助。
小頂倒沒有瞧不起大活人的意思,也不是在和連山君賭氣。
隻是親疏有彆,阿亥是她好朋友,連山君什麼都不是。
方才那顆蛋忽然從爐子裡跑出來,在她肚子裡上躥下跳,弄得她一陣劇痛,她第一反應自然是向阿亥求助。
不過阿亥一個缺心眼的傀儡人,幫人接生實在不在他的職責範圍之內,隻是撓撓頭:“啊呀,這我也沒生過啊,要不我給你呐喊助威吧。”
蘇毓:“……”
傀儡人氣沉丹田,準備給爐鼎加油鼓勁,等他一口氣提上來,嘴已經不翼而飛了。
小頂肚子裡的蛋蹦躂得越來越歡,她再也坐不住,慢慢從石凳上滑下來。
蘇毓也顧不得在乎自己讓人占便宜了,伸手把她提溜起來,讓她靠在自己身上:“你忍一忍,我找人來。”
他一手扶著她,一手掐訣施術,給雲中子傳音。
片刻後,耳邊傳來雲中子的聲音,周圍人聲鼎沸,十分嘈雜:“小毓啊,找師兄何事?”
蘇毓蹙眉:“師兄在何處?”
雲中子道:“攝提宗宗主三百大壽,我在華鐘山呢,金竹也在,你有何事?”
蘇毓捏了捏眉心,雲中子大約每三年出一趟門,這小爐鼎也真是會挑日子,早不生晚不生,偏偏挑在老媽子不在的時候生。
“蕭頂臨盆了。”他撂下一句,利索地掐斷了傳音咒,留下雲中子的半截驚呼回蕩在耳邊。
他沒敢耽擱,立即又傳音給歸藏醫館的大夫,誰知唯一一個懂點帶下科的大夫正好放假——因為最近蔣寒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醫館清閒了不少,大夫們趁機把攢了幾年的假都拿出來休。
蘇毓垂眸看了眼靠在他懷中的少女,她臉頰上健康的紅暈已全然褪去,尖尖的小臉比紙還白,隻有眼眶是紅的,額頭上沁出的汗流下來,和眼角滲出的淚水混在一處,濡濕了鬢發。
原本鮮嫩欲滴的櫻紅雙唇也脫了色。
明明疼成這樣,她也不哭不叫,連哼都不哼一聲,隻是緊緊咬著下唇。
即便蘇毓對她成見頗深,心裡也有些不舒服。
他咬咬牙,做了一件做夢都不敢相信的事。
蘇毓不情不願地施了個傳音咒,半晌,耳邊才傳來個冰涼刻薄的聲音:“找我何事?”
“蔣寒秋,”蘇毓捏著鼻子道,“你會不會接生?”
蔣寒秋一怔,隨即冷笑:“蘇毓,你又在耍什麼花樣?”
蘇毓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和這師侄大約八字不合,平常說不了三句話就要拔劍,不過垂眸看了一眼懷裡的小爐鼎,硬是把這口氣忍了下來,冷冷道:“蕭頂臨盆了。”
“等等……”蔣寒秋這回是真傻了眼,她連妹妹有身孕都不知道,怎麼突然就臨盆了?
她愣了愣,隨即暴怒:“蘇毓你還是不是人,她還是個孩子啊!信不信我今天就殺了你!”
蘇毓差點沒被她這一聲吼震聾,耳朵嗡嗡作響。
他從牙縫中擠出四個字:“不是我的。”
蔣寒秋“哦”了一聲:“那也是你不對。”
蘇毓:“???”
蔣寒秋:“你彆碰我寶貝,我馬上就到。”
蘇毓冷哼了一聲,兩人幾乎是同時迫不及待地掐斷了傳音咒。
就在這時,少女的長睫突然顫動。
她猛地睜開眼睛,從蘇毓的懷裡跳將起來,捂住肚子開始乾嘔。
蘇毓有些懵,他自是從未見過人生孩子,但憑著他模糊殘缺的知識,似乎並沒有嘔吐這個環節。
“你怎麼樣?”他的喉嚨有些發緊,“蔣寒秋很快就到,再忍片刻。”
蔣寒秋雖然不堪大用,但這一輩就她一個女徒弟,隻能矬子裡拔將軍了。
小頂無力地擺擺手,喘了一口氣,還沒開口,又乾嘔起來。
方才這蛋在她肚子裡亂竄,似乎是找不到門路出去,她便試著引導它,就像在心法課上引導氣在經脈中運行。
連山君教過她,從哪兒進去就從哪兒出來,她記在心裡,便努力把蛋往上引。
沒想到真的有點用處。眼下蛋已經到了喉嚨口,隻差一點就能生出來了。
隻是蛋的圓頭有點大,有些卡。
她深吸了一口氣,氣沉丹田,正準備發力,阿亥突然伸手在她背上一拍。
那蛋受力,從喉嚨裡滑了出來,小頂冷不防一張嘴,一顆外殼紅彤彤,還纏繞著縷縷金絲的小蛋掉了出來。
蘇毓瞥見那蛋的模樣,不由微怔,這是迦陵鳥蛋,而整個十洲境內,隻剩下一隻迦陵鳥,就在他們歸藏外山。
一時間,他不知道該震驚爐鼎用嘴生蛋,還是該唾棄那隻下流無恥的老鳥。
紛繁蕪雜的念頭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隻是一瞬間的事,然而就因為這一瞬間的愣怔,他錯過了接住蛋的時機。
等他回過神來,那枚小蛋已經“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脆弱的蛋殼“哢嚓”一聲裂成兩半,蛋清蛋黃慢慢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