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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毓默默看了一眼手中流光溢彩的小金珠,一時不知這傻徒弟是大方還是小氣——他見過各種色澤的鮫人淚,卻從未見過這般光華璀璨的,把幽暗的地底通道映亮了一大片。

據說不同的鮫人流出的眼淚不儘相同,便是同一個鮫人,心境不同,流出的珠淚也是不一樣的。這小傻子流的大約是守財奴的淚,所以才這麼金光閃閃。

蘇毓一哂,兩顆丹藥還要算錢,價值連城的寶貝倒是一送一把,就這樣還不承認自己傻。

見小傻子目光飄過來,他忙將珠子收進靈府裡,用玉盒細心裝好,免得她一會兒回過味來反悔。

這卻是他小人之心了,小頂雖然肉疼,但送出去的東西斷斷不會要回來。師父說話不太中聽,到底為救她折了胳膊,她不是隻不知好歹的爐子。

二十八顆金珠子似乎比丹藥還管用,蘇毓隻覺腳步輕捷,簡直飄然欲飛。

兩人回到地上,葉離和歸藏眾弟子正在外麵焦急等候,其它門派的弟子被葉離順帶撈了出來,他們不願靠得太近,卻也不敢離得太遠,各按門派聚在一處。

其它宗門的弟子還好,大衍宗和金甲門的人就狼狽了,他們見過變成鮫人的後果,可沒有清心丹,抵禦不了水汽和鮫人歌聲的誘惑,最後隻得自給自足、互幫互助,醜態都叫眾人看了去。

白千霜抱著臂,與她那兩個跟班站在一起,與其他同門劃清界限,仿佛離得近一些,都會叫他們玷汙了冰清玉潔的身體和靈魂。

歸藏眾人見連山君和小頂安然無恙,著實鬆了一口氣。

葉離的目光落在小頂身上的男子外袍上,眉頭一跳,隨即去看師叔臉色,見他臉色晴霽,便知小師妹並未出是事。

李圓光卻是激動得不能自已,紅著眼眶奔上前來:“小師叔,你沒事吧?小侄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老人家了……”

蘇毓不動聲色地上前一步,擋在兩人之間。他本來對這小弟子印象不錯,雖是蔣寒秋的親傳弟子,倒還算機靈,眼下一看,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和他師父一樣沒眼色。

小頂卻猜不透師父的心思,從師父背後跑出來。

她見了眾弟子也很高興,本來她和這些師侄輩的弟子不怎麼熟,但一同經曆過生死,又得他們一心維護,情分自不比先前,當下也關切詢問:“你們都沒事吧?圓光師侄方才吐血了,要不要再服顆紫微丹?”

李圓光連連搖手:“小侄們沒事,多虧了小師叔的清心丹。那點小傷不妨事,不必浪費小師叔的靈丹妙藥……”

小頂卻已經掏了顆紫微丹出來:“有傷要及時治,丹藥再煉就是。”

說著把丹藥遞了過去,李圓光雙手接過,連連道謝。

蘇毓在一邊看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冷哼了一聲,心裡嘀咕:窮大方。

他瞅了葉離一眼,涼涼道:“不如擺桌酒席,慢慢敘舊可好?”

嘖,醋味都飄到十裡外了,葉離心裡腹誹著,臉上卻堆著諂媚的笑:“師叔教訓得是。”

說著把李圓光拽到一邊:“師叔祖和小師叔乏了,彆去打攪他們清靜。”

蘇毓這才舒坦了些,矜持地一頷首,看了一眼圓坑旁倒塌的水晶高台,問葉離道:“顧家母子如何了?”

葉離望著廢墟搖搖頭:“我帶著弟子們逃出來時這水晶台便已倒塌。”

說著抬頭看了看天:“魔眼也已經消失不見了。我們守在這裡,沒見到顧家母子的蹤影。大約是凶多……”

話未說完,便聽廢墟下麵傳來隱隱的叫聲:“救命——”

蘇毓和葉離對視了一眼。

那人又拔高聲音喊了聲“救命”,這回其他人也聽到了。

一個太璞宗弟子驚呼:“是少主的聲音!”

眾人便即跑過去,七手八腳把碎石搬開,果見下麵一個血肉模糊、氣息奄奄的人,藍衣已經被血染透,他渾身肌膚都已潰爛,幾乎分辨不清麵目,但一開口,熟悉的人便能認出來,這的的確確是顧氏的少主顧蒼舒。

白千霜與他何其熟稔,單看那雙與連山君有七八分相似的眼睛,也能一眼認出他來。

半日前還風度翩翩的貴公子,眼下形容變得如此可怖,饒是白千霜心腸硬,也嚇得退了一步。

太璞宗眾弟子中為首的那個問道:“少主,你在裡麵可曾見到師祖?”他說的師祖,自然是指顧英瑤了。

顧蒼舒的雙眼中頓時盈滿了淚水,他喘著粗氣,一字一頓慢慢道:“娘……娘為了救我,落入……深淵中……”

說罷,終於氣力不支,昏厥過去。

那太璞宗弟子忙伸手探他鼻息,感到氣息還在,稍微放下心來。

但隨即想起顧英瑤葬身魔域,頓感迷茫無措——英瑤仙子這幾十年來雖有大半時間在閉關,將門派中大部分事務都交給少主,但大事仍舊由她委決。

明麵上顧清瀟是宗主,實際上太璞宗的門戶全由英瑤仙子支撐。如今頂梁柱斷送在這裡,宗主庸懦,少主年輕,還受了重傷,不知門派中要亂成什麼樣。

蘇毓冷眼瞧著不成人形的顧蒼舒,對師侄道:“你去看看。”

葉離領了命,走上前去,俯身打量顧蒼舒的傷勢,從袖中取出一盒去腐生肌的膏藥給那弟子:“先替顧公子敷上。”

那太璞宗弟子道謝接過,卻隻拿在手上,並不替顧蒼舒敷上。

葉離見狀隻是無所謂地一扯嘴角,對那弟子道:“節哀順變。”

說罷,他回到師叔身邊,“嘖”了一聲:“那顧家小子著實慘,渾身上下就沒有一塊好肉,還沒了當靠山的親娘,太璞那些老家夥怕是要不安分了,憑他這副外強中乾的樣子卻壓不住。”

蘇毓隨便找了個借口把小頂支開,挑了挑嘴角,對葉離道,“未必。哪姓顧的連自己生身母親都能算計,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葉離大吃一驚:“莫非……他這犯不著吧?”

蘇毓抬頭望了眼天空,視線的儘頭正是原先魔眼的位置,如今隻有一片昏黃。

他收回視線,淡淡道:“知道那座高台是做什麼用的?”

葉離搖搖頭:“請師叔賜教。”

蘇毓挑挑眉,不滿道:“你這魔族怎麼當的,連本族的事還要彆人賜教?”

葉離撓撓後腦勺:“師叔可彆冤枉小侄,小侄生是歸藏的人,死是歸藏的鬼,與那些邪魔外道沒有半點瓜葛。”他一出生就被師父撿回門派,是徹頭徹尾的純血歸藏人,隻看他有多摳門就知道了。

蘇毓道:“這是魔族用來祭祀魔眼的祭台,據說下麵連著歸墟,若是能按正確的方法將血脈至親獻出去,就能獲得歸墟的力量。”

葉離想到身上那點稀薄的魔族血脈,臉色都綠了。

蘇毓輕嗤一聲:“你怎麼連這種蠢話都信?若那麼容易,他們早就把正道殺光了,哪至於憋在這種破地方。”

葉離:“……”這麼尖酸刻薄,活該你討不到老婆。

蘇毓話鋒一轉:“不過若你是顧英瑤,知道自己已無生理,會把自己一身修為帶下黃泉麼?”

殺人可以奪寶、奪丹,卻奪不了修為,除非本人心甘情願將修為送出去。

葉離隻覺一股寒意爬上脊背,回頭望了一眼人事不省的顧蒼舒,輕輕歎道:“人心呐……”

正說著,蘇毓忽然瞥見天邊有一片黑雲向他們飄來,伴隨著呼呼的風聲。

七魔穀位於魔沼之下,他們頭頂的根本不是天空,哪裡來的雲?

他當即明白那是什麼,不多時,黑雲飛近些,卻是一艘翼舟,比歸藏那艘略小些。

身陷穀中的弟子們發現飛舟,個個如釋重負。

翼舟飛到當空,慢慢下降,懸停在離地兩三丈處,二十來個穿著各色道袍的修士從船舷躍下,個個仙風道骨,單看那通身的氣派便知是各派的高手。

為首之人正是大衍宗的白長老,緊隨其後的則是太璞宗兩個長老,還有重華門那位女長老。

眾人一下翼舟,見到顧蒼舒的慘狀便是一驚,又得知顧英瑤的死訊,俱都現出震驚和沉痛的神色,至於心裡怎麼想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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