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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頂感到牽著她的那隻手霎時變得冰涼,擔心道:“怎麼了?”

蘇毓定了定神:“先儘快找路出去。”

小頂默默點了點頭,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兩人用夜明珠照路,加快腳步往前走。

幸好蘇毓將另一隻同心鈴給了金竹,眼下倒是可以用來辨彆地麵的方向,也算無心插柳。

蘇毓一邊走一邊在心裡盤算眼下的局麵。

他防備心重,做事從來留後手,這次也不例外。雖然留在陣外的三百多太璞宗弟子都經程寧仔細篩選過,他還是不能完全放心,留了個後手以免生變——隻是這後手不怎麼靠譜。

葉離人機靈,修為不低,劍法雖然常被蔣寒秋恥笑,但平心而論也是十洲三界排得上號的,他身邊還帶著阿銀和十二個天乾傀儡人,應付一般變故綽綽有餘,但對上那人就不知道能支撐多久了。

如果那人就是向祖師傳授歸藏易的“神仙”,那麼他在這世上至少已存在千年,一直不曾渡飛升劫,大約是知道自己不能為天道所容,刻意壓製境界的緣故。

蘇毓推測那人的修為與他相當,因此可以偽裝成低境界,連他也難辨真假。

他用歸藏易來控製顧清瀟,將他當作傀儡,顧清瀟用陸仁當耳目,他也因此對歸藏門派內的情形了如指掌。

但在他們發現陸仁的秘密之後,他就如同被遮蔽了雙目,偏偏又到了整個局的關鍵。

他這樣的人信不過彆人,骨子裡又狂妄自傲,一定會親自來收網。

蘇毓腦海中浮現出一張臉——陸仁的秘密被識破之後接近他們的人,就是嫌疑最大的那個。

那人一定與歸墟存在某種感應,在歸墟動蕩後便發動了陣法,想將萬餘條人命當作祭品。

但是歸墟意外平息,一定是他意料之外的變數。

他的計劃注定付諸東流,但他已經暴露了自己,一定會想方設法把他們殺死在陣中。

明麵上看他們身在陣中,命懸一線,其實那人未嘗不是孤注一擲、背水一戰。

……

地麵上,正道修士與魔修正打得不可開交,忽然狂風四起,沙石飛揚,麵對麵幾乎看不清人臉。

頭頂黃綠色的酸池水沸騰翻滾,濃鬱的硫磺氣息彌漫山穀。

蔣寒秋察覺情況不對,一劍捅穿一個魔將的心臟,高聲對師弟們喊道:“結震霈陣!”

幾人一手捏訣,一手執劍直至天空,口中默誦咒語。

話音甫落,頭頂滾燙的池水便“嘩”得一聲像瀑布一樣傾倒下來,眼看著就要把穀中的修士和魔修化成屍水。

電光石火之間,沛然劍氣自幾人劍尖噴湧而出,結成寒冰,將沸騰的酸池水堪堪擋在眾人頭頂數寸,若是再晚一點,在場所有人都會被這滾燙酸液化成屍水。

眾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有人打得正酣,一時沒回過味來,還在“叮叮當當”地打鬥,蔣寒秋氣得頭頂冒煙,咬著牙道:“還打什麼打!沒看見有人甕中捉鱉呢!快來幫忙!”

說話的當兒,那靈氣結成的冰層被酸液蝕去了一層,眼看著支撐不了多久了。

元清百忙之中拿胳膊肘捅捅宋明:“大師姐怎麼罵自己是王八呢……”

話沒說完,大師姐一個眼刀子扔過來,嚇得他趕忙閉嘴。

眾人被蔣寒秋一吼,總算回過神來,架也顧不上打了,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先度過當下的危機再分什麼正道魔道吧。

當下化乾戈為玉帛,紛紛捋起袖子,舉起五花八門的兵刃法器,都來給歸藏諸人助陣。

各種法術法咒一起往上招呼,魔氣靈氣都往裡添,不一會兒,那護陣就變得五彩斑斕,活似一鍋臘八粥。

蔣寒秋略微鬆了一口氣,瞪向程寧:“怎麼回事,你該不是奸細吧?”

程寧臉皺成一團:“冤死我了……”

金竹照例打圓場:“小寧不是這種人,他自己不也在這兒嗎……”

蔣寒秋道:“那就是你們那破陣有蹊蹺,該不會還有彆的幺蛾子吧?”

話音甫落,一聲霹靂響徹天地,電光照得整個山穀雪亮,幾百道雷電同時落下,化作一柄柄利劍直插下來。

魁罡六鎖陣本是伏魔陣,然而這些劍氣所化的利劍卻不分敵我,當下有好幾個修士和魔修閃避不及,被劍釘在地上。

宋明:“……”大師姐這張嘴真好的不靈壞的靈。

幾輪劍雨下來,穀中又多了不少屍體,頭頂的護陣不斷燃燒靈力,蔣寒秋估摸著氣海已經隻剩二三成,連她都是如此,其他人更是捉襟見肘。

她咬咬牙道:“都提防著點,殺招還在後頭呢!”

話沒說完,一陣地動山搖,岩石從峭壁上一片片剝落,被狂風卷著向眾人襲來,又有不少人倒地。

這已經不可能是陣法出紕漏了。

程寧神色凝重:“有人逆轉了陣法,外頭有三百多個弟子護陣,總不能那三百多人都是叛逆吧……”

蔣寒秋雖不擅陣法,也知道要逆轉這樣的大陣,除非把那三百多人都策反了。

程寧做事一向小心,還不至於犯下這種疏漏。

那隻剩下一種可能——那個設局的人用某種方法把三百多個人都控製住了。

恐怕蘇毓也未必能做到,那人的修為得有多高?

蔣寒秋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張臉,心頭一跳:“糟了,葉離……”

……

葉離奉師叔之命在路上略作拖延,借機留在穀外以策萬全——主要還是盯著太璞宗新上任的宗主,那位真顧蒼舒。

於是他帶著螣蛇阿銀和一乾傀儡人在魔域外兜了個圈子,這一兜不打緊,真把自己兜迷路了。

他飛到七魔穀上方一看,隻見得雷霆大作,風浪滔天,漫天黃霧中夾著道道電光,懸在陣中央的伏魔劍通體赤紅,直往外冒黑氣,怎麼看都不正常。

葉離立時察覺異樣,向傀儡人使了個眼色,裝作若無其事地靠近,一邊悄悄按住劍柄。

不等他靠近法陣,督陣的右長老帶著幾名弟子禦劍迎上來,作個揖道:“葉道君彆來無恙?請恕在下有失遠迎。”

葉離還以一禮:“在下途中因瑣事耽擱,未能及時趕到,請馮長老見諒……”

話音未落,隻聽“鏘鏘鏘”數聲,雙方幾乎同時拔劍,二話不說便戰在了一處。

葉離人隨性,劍法也是輕靈飄逸一路,那右長老卻是劍勢剛猛,兩人纏鬥得難舍難分,眨眼之間已接數十招。

幾十名太璞宗弟子禦劍飛來,訓練有素地散開,手捏法訣,口中念念有詞,片刻之間,一個都天九卦陣將眾人籠罩在中間。

傀儡人提劍突圍,將密不透風的劍陣撕開一道口子,螣蛇趁機扭動身子,尾巴橫掃,將幾個弟子從劍上掃落。

立即有其他弟子補上劍陣的缺口,葉離察覺不對,瞥了一眼,卻見那些弟子神情呆滯,眼神發直,顯然是被人控製了。

再一看眼前的右長老,空洞的神情如出一轍。

這位右長老與程寧私交甚篤,留在外頭護陣的也都是程寧精挑細選出來的弟子,其中不乏他座下親傳弟子,方才他們群起而攻之,葉離便覺蹊蹺,眼下心中已確定了七八分,便對傀儡人道:“儘量彆傷他們性命。”

對方有三百多人,個個都是元嬰後期以上的高手,陣法配合無間,變化多端,而葉離他們隻有十三人加一條蠢蛇。

本就以少敵多,加上投鼠忌器,就越發捉襟見肘。

葉離在心裡暗暗叫屈,他以為自己的任務就是在營地裡吃吃喝喝順便盯個梢,哪知一來就要力挽狂瀾——為什麼這種好事不給大師姐呢?

想到大師姐還被困在陣中,他一個恍惚,左臂被右長老的刀刃割開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瞬間洇濕了袖子。

他顧不上傷口,咬咬牙縱身躍起,在這裡多耽擱一刻,大師姐他們生還的機會便小一分。

正心急如焚之時,忽聽天際傳來一聲清越的嘯聲,他循聲望去,隻見一隻閃著五彩光芒的大紅鳥張開寬廣的翅膀,猶如一片彤雲,劃過黑雲密布的天空。

葉離喜出望外:“伽陵!”

大嘰嘰身後跟了一串飛禽走獸、妖魔鬼怪,林林總總有數百妖眾,雖有些不倫不類,倒也聲勢浩蕩。

伽陵鳥眼珠子轉了轉:“沒用的歸兒子嘰,到頭來還得老子救你們嘰!”

他一邊抱怨,一邊在空中盤旋,翅膀一揮,便有幾十上百的卷軸朝著太璞宗弟子飛去。

弟子們以為是什麼暗器,紛紛舉劍格擋,誰知那些東西並不發起攻擊,隻是懸停在他們麵前。

太璞弟子正一臉茫然,那些書卷忽然“刷拉”一下齊齊打開,弟子們被卷軸上閃著七彩寶光的字跡晃得兩眼一花,耳邊響起循循善誘、溫柔繾綣的歌聲:“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鐘粟。安居不用架高樓,書中自有黃金屋。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

好學之心油然而生,他們身不由己,一字一句照著各自的書念起來。

大嘰嘰得意洋洋道:“小的們,給本座上,把那些太孫子生擒活捉!”

眾妖手持棍棒,哼哼哈哈地一擁而上,趁著那些弟子被書蠱惑,照著後腦勺便是一悶棍,然後用施了法咒的繩索將他們捆綁起來——動作麻利,一看就知道這種事平常沒少做。

螣蛇阿銀不明白那些凡人怎麼打著打著突然念起書來,歪著腦袋,瞪著一雙金瞳。

葉離道:“阿銀,盤他們!”

阿銀最喜歡盤東西,一聽便來了勁,尾巴一掃,把幾個修士卷作一堆,“砰”地扔到地上。

葉離略微鬆了一口氣。

不過這種投機取巧的伎倆對右長老這樣修為高深的修士便沒用了。

右長老被葉離劍氣逼得後退兩步,眼中有紅光一閃而過,隨即更加迅猛地攻過來。

大嘰嘰拍拍翅膀:“歸兒子,我來幫你!”

葉離格開一刀:“彆管我,你去破壞陣眼!”

伽陵鳥一聽,便朝著法陣飛去。

葉離叫道:“中間那把劍,用你的離火燒它!”伽陵曾是九天神鳥,離火可克一切邪魔。

話音未落,那右長老忽然靈力暴漲,手中長刀光焰萬丈,如一條長長的火鞭,劈頭蓋臉地照著葉離砍落下來。

葉離往右側一閃,胳膊被烈焰燎了一下,頓時一片焦黑,傷口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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