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第 147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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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清晨薄霧朦朧,送菜的馬車噠噠噠走進宮門,將車上拉著的菜卸在禦膳房,然後不緊不慢的出宮。

皇宮門口的侍衛天天都能見到送菜的人,檢查的也沒有太仔細,嬉皮笑臉的收了給他們買酒的錢,回到原位商量著換班之後去哪兒喝酒。

天還灰蒙蒙的,官道上人不多,馬車噠噠噠踩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就這麼一路出了城門,車夫謹慎的沒有停車,一直走到城門五裡外的林子裡,才慌裡慌張的將板車上的籠子掀開。

帶著菜葉子的水珠之中,剛出生的嬰兒在繈褓中伸手亂抓,身上的裹著的繈褓被蹬掉了大半,幸好現在不是寒冬,不然在裡麵待那麼久,能不能活下來還說不準。

車夫小心的將嬰兒抱出來,從車底下拿出一個布袋,給孩子換了乾淨的繈褓,然後才繼續順著官道往前走。

曆朝曆代的皇家都非常忌諱雙生子,不管是中宮嫡出還是將其他嬪妃庶出,皇子之間都會有都有爭權奪利的隱患,彆的皇子還好,雙生子的長相一般難以辨認,如果其中一個蓄意假扮另外一個,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所以天子也不願意有雙生子出現,如果有妃子產下雙胎,孩子落地時就會讓太醫判定哪個小孩兒更強壯,而瘦弱的那一個,十有**都會被賜死。

昨夜宮中有皇子降生,娘娘提前有預感覺得這一胎可能是雙生,以防萬一提前在宮外安排了接應的人,都是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皇帝覺得孩子可有可無,孩子的生母卻舍不得辛苦生下來的孩子剛出生就被處死。

車夫看著似乎睡著了的小嬰兒,歎了口氣繼續趕路,這麼好的孩子,放在民間哪家不是放在心尖尖上寵著,可惜了。

官道的岔路上搭著簡陋的茶棚,車夫抬頭看看日頭,翻身下車抱著孩子進去,茶棚下麵隻有兩三張桌子,其中一張坐著兩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人,一張隻有一個帶著鬥笠的年輕人,隻有一張桌子空著。

不過他卻沒有去空桌子那兒,而是直接朝兩個人的那張桌子走去。

“是這個孩子?”中年人壓低了聲音,掀開繈褓看看裡麵已經睡著的小孩兒,沾著溫水給他潤了潤唇。

車夫點點頭,聲音同樣低的幾乎聽不見,“這孩子不能養在京城附近,上麵希望你們去江南或者塞北,離京城遠遠的,找個好人家將孩子養大。”

他們的聲音很小,就算旁邊煮茶的攤主都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隻是江湖中人耳聰目明,另一張桌子上帶著鬥笠的年輕人放下茶杯,將他們的話一字不漏的聽了個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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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憐花最近很忙,他好不容易從危機中脫身,卻被逼無奈要和沈浪一起出海,出不出海對他來說沒什麼不同,要辦的事情已經辦完了,留在中原也沒什麼意思。

可是他舍不得他這一身的本事就此埋沒,就算自己不能再為江湖發光發熱,總得留個傳人來繼承他這一身的本事。

沈浪那邊催的急,根本沒給他留機會仔細尋找徒弟,無奈之下,他隻能將他的心血留給中原的友人,讓友人來幫他找個衣缽傳人。

李家一家子讀書人,看人心性應該不會出差錯,一年找不到就找兩年,十年八年他也不介意,隻要能給他找個掛名的徒弟就行。

他是千麵公子王憐花,為了避免江湖上的人忘了他的存在,總得給他們留點念想。

他學過的東西很多,而且不光是會,一旦學就學的非常通透,十個人都學不全的東西,他自己一個人就能全部學會,當今的江湖,他敢說他的本事是舉世無雙,至少明麵上找不到有誰比他天分更好。

《憐花寶鑒》中有有畢生所學的武功,還有醫毒易容等雜學,放到江湖中可以說是人人趨之若鶩的寶貝,但凡能學精一樣,就能在江湖中聚起莫大的聲望。

隻要有秘籍在,江湖上就會有源源不斷的人去爭去搶,他對這種事情可太了解了。

沈浪催他催的厲害,從冬天催的春天,從春天催的夏天,他要是再不去海邊,那家夥就得親自過來抓人,無奈之下,他隻能離開太原去海邊。

隻是沒想到會在京城附近遇到這種場麵。

一個剛出生的嬰孩,不被家中所喜要送的遠遠的,估計又是後宅**,這種事情他聽的多了,一般來說,這種被送出去的孩子都活不長。

以他對世人的了解,下人根本不會在意這種被主家遠遠送走的孩子的死活,要麼直接將孩子殺了,回去編個瞎話複命,要麼隨隨便便找戶人家寄養,主人家既然將孩子送走,自然不會特意去查孩子過的怎麼樣。

尋常人家自己的孩子還不夠疼,對親生子還有親疏遠近,更不用說撿來的孩子了。

這小孩真可憐。

還好遇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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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皆知,千麵公子王憐花是當今武林獨一無二的才子,驚才絕豔所學甚雜,不光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醫術易容術也極少有人比得過。

他會易容,也曾以女子的模樣行走江湖,現在讓彆人相信他是女扮男裝也不難,反正這些人要把孩子送的遠遠的,正好他要跟沈浪一起出海,這不就巧了。

於是,一個孤身在外的失獨老母親新鮮出爐,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出門在外女扮男裝很是常見,聽到他們要把孩子送走,一顆慈母之心無處安放,隻想再撫養一個孩子聊以慰藉。

旁邊桌上的三個成年人警惕的看著忽然開口的年輕人,待人掀開鬥笠,露出那張清水芙蓉麵,似乎覺得這人可信了許多。

長成這樣,肯定不會是拐子。

身上的衣服料子很好,應該家境殷實不缺銀錢。

獨子夭折,收養了孩子之後會很疼愛,至少在第二個孩子出生之前,這個孩子不會失寵。

聽說這些江湖人性子爽快,很少出現誰家孩子被虐待的情況,要不就……給她?

幾人麵麵相覷,湊在一起商量了許久,終於還是點頭答應了那位“女俠”的請求,反正去江南去塞北去海上都沒有區彆,隻要把孩子送走,他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這位女俠還不要他們的銀子,看來家裡是真的不缺錢。

隻是一盞茶的時間,假裝自己是女扮男裝的王憐花王公子懷裡就多了個沉睡的小娃娃,“嘖,跟個小猴子一樣,真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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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碼頭,楊柳依依微風拂麵,陽光燦爛,海水蔚藍,海鳥輕巧的劃過天空,海麵波光粼粼,天高海闊格外寧靜。

朝廷的海禁實行了好些年,對出海的船隻檢查極嚴,海上隻有三三兩兩出去的漁船,眨眼間就隻剩下天邊一點,靜謐祥和讓人忍不住犯困。

近海的地方飄著幾艘遊船,船上絲竹管弦之聲不絕於耳,時不時還有笑聲傳來,江南美人多,蘇州城更是遍地的俊雅書生和婀娜美人。

街上車水馬龍熱鬨的很,即便有海禁,岸上的商賈也不會少,江南首富花家就在蘇州,有首富在這裡,蘇州城比江南的其他城池顯得更繁華。

說起江南首富花如令,這可是個傳奇人物,所謂虎父無犬子,花老爺生了七個兒子,各個都很有出息,不光容貌出眾,還有幾個考中了秀才,聽說花家三子今年下場可靠,以皇帝的毛病,指不定還能讓他得個探花回來。

花家是江南巨富,花老爺心善,也時常捐銀子救濟百姓,可惜上天無眼,花老爺最小的兒子前些天生了場病,醒來之後眼睛就看不到了。

花老爺四處求醫問藥,也沒能將他們家小少爺的眼睛給治好,那麼小的孩子,以後隻能生活在黑暗之中,實在是可惜。

碼頭上沒有幾艘船,除了水手漁民之外更沒有幾個人會來這裡,因此,站在那裡的俊美青年顯得格外惹眼。

沈浪耳朵微動,聽著遠處街道上的閒談,靠在杆子上歎息不已,要是王憐花在,以他的醫術,應該能把那小少爺的眼睛治好。

可現在問題是,王憐花那混蛋一直沒有出現!

說好的年前就走,他把船都買好了,結果臨到離開又告訴他舍不得他一身的本事,要把他精心寫出來的《憐花寶鑒》交給可靠之人,讓那人幫忙找個徒弟傳承衣缽。

行吧,他也知道習武不易,學到王憐花那種程度更是不容易,讓他留個念想也行,於是就把離開的時間往後拖了拖,年前走不了,那就年後再走,正好在岸上過個熱熱鬨鬨的元宵節。

蘇州城的元宵節的確熱鬨,火樹銀花魚龍舞,不比京城差,等他開開心心過了元宵節,把出海需要的各種東西裝滿了船,眼看著又到了越好的時間,那混蛋又說要和友人敘舊,要在太原多留幾日。

友人?他有個毛線的友人?

太原李家世代書香,家裡全是些和江湖不沾邊的讀書人,他上哪兒和那些讀書人交朋友?真的不是脅迫人家隻想拖延出海的時間嗎?

沈浪氣的不行,奈何王憐花的信寫的實在是真情流露,他就是再生氣也沒辦法,隻能天天在碼頭上等著,看著旁邊的漁船一艘艘出海,他自己的船卻隻能原地飄著。

望夫石都沒他慘。

沈大俠吸吸鼻子,看著天邊飄過的白雲,感覺今天又是等不到結果的一天,算了,他不等了,等明天天亮,找個人幫他看著船,他親自去太原李家抓人。

明明答應好的和他一起出海,就算把人打殘了扔上船,他也絕對不會留那混賬禍害江湖。

江湖的俠士們已經夠慘了,柴玉關的毒計讓江湖蕭條許久,各門各派都有很多頂級絕學丟失,再放任王憐花在中原,那江湖算是完了。

縱觀整個江湖,除了他沈浪沈大俠,根本找不出誰還能讓王憐花收斂收斂,沒辦法,隻能他多勞累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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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晚霞絢麗,沈大俠吐出嘴裡的草莖,拍拍身上沾的灰塵,足尖一點落在船上準備休息,等明天一早,他就去太原把王憐花那個禍害給抓回來。

然而就在他鑽進船艙的前一刻,眼角餘光忽然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讓他頭疼的是,那人懷裡還抱了個枕頭。

王憐花的易容沒有人能看出來,不過他現在隻是換了身黑色的衣裙,臉上沒有動太多,隻是用脂粉修飾的柔和了些,他本就長的好看,修飾過後更顯得楚楚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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