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看清了自己的心意,華星洲神思激蕩又恍惚,向來清明果斷的大腦有些暈乎乎的,一時幾乎連身在何處都忘卻了。
“星洲!”
身旁的人在叫他,華星洲心臟猛的一震,轉過頭去。
許夕的墨發被星空中掠過的涼風往後撩起,眉眼彎彎,笑的開懷:“好看嗎?”
華星洲的目光完全移不開,直愣愣的望著他:“好看。”
許夕“噗嗤”一聲笑的更歡了:“我問你那顆流星好不好看,你剛才是不是根本沒聽見?”
華星洲被他笑的臉色發紅,有些手足無措起來,許夕卻覺得偶爾泛傻氣的殿下真是可愛的不行,笑著拉過他繼續給他指星星。
可惜景色再美,華星洲後麵也看不進去了。
他心上的那隻小狐狸在身旁依偎著他,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他心裡又歡欣又甜蜜,還夾雜著幾分緊張和憂慮,思緒忍不住飄散開來,想,阿雲他又是怎麼看我的呢?
他年紀還小,是不是還不懂得這些?
要將自己的心意告訴他嗎?
可他們相識並不長,若就此剖白,阿雲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個輕浮之人?
英明果決的戰神殿下第一次有了如此搖擺不定的時候,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忐忑,活了二十餘年,方知情愛原來是如此折磨人的東西。他身旁的小狐狸卻什麼都不知道,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玩的開心不已,華星洲又好氣又好笑,拿他毫無辦法,隻能無奈又縱容的看著他,目光溫柔的像一把碎了的星光。
終於玩到儘興,兩人才打道回府。時間已近不早,吃過晚飯後就到休息的時候了。華星洲的寢殿裡隻有一張床,這段時間他們一直睡在一起,所幸床足夠大,睡兩個人綽綽有餘。可如今心情已然不同,一想到要同阿雲同榻而眠,華星洲的心跳又變的不規律起來。
“殿下,快點呀。”偏偏那隻惱人的小狐狸還在催他,大大咧咧的躺在枕席上衝他招手,“玩了一天,你不累呀?”
“……就來。”華星洲穩了穩心緒,不讓自己的異樣顯露出來,除掉外衣上了榻。
他已經想好,暫時不向阿雲說這件事。
一來他怕嚇到阿雲,二來,阿雲的身份太敏感,縱使他明白阿雲心地純良,完全不在乎他妖族的身份,可父帝母後若知曉,是決計不會容忍的。他必須要保護好阿雲的安全,為此不能讓旁人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就在華星洲靜靜思索時,許夕已經睡著了。華星洲悄悄側頭看他,終於還是沒敢做什麼大的動作,隻是將對方的被子輕輕往上掩了掩,便也合眼睡了。
他又做了夢。
而且是那個已經快被他遺忘的夢。
似乎要刻意提醒他似的,這一次夢裡的所有細節變的更加清晰,飛揚的雪花,火紅的梅林,還有那個墨發紅衣的人。
華星洲的心臟被一種驟然降臨的恐懼攫住了。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想告訴那人有危險,想大吼讓對方快跑,可他發不出任何聲音,身體也完全動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一幕重新上演——冰刃毫不留情的刺入,血花飛濺而出。
華星洲痛苦萬分的嘶吼一聲,他的身體終於可以動彈,立刻飛奔而上,將那徐徐倒下的身影緊緊抱進懷中。
“堅持住,求你堅持住……”華星洲用力捂住那人不斷冒血的傷口,眼前逐漸被淚水模糊。那人緩緩抬起一隻手,覆在自己的手背上,溫度比雪花還涼。
“對不起……”
又是那句話。
為什麼要道歉?華星洲又痛又茫然,下意識移轉目光,望向了那人的麵容。
這一次,他竟看見了對方的模樣。
那是一張他早已銘記於心的臉。右眼尾下方的位置,有一點豔紅的痣。
“……星洲……”
“星洲!”
華星洲渾身劇烈一震,猛然從夢中驚醒過來。
許夕早已坐起來,滿眼憂慮地看著他。
方才華星洲不知怎麼回事,捂住心口劇烈的發抖,緊咬牙關不住的抽氣,一副痛苦的不得了的模樣,許夕叫了好幾聲才把他叫醒,看他麵色蒼白、滿頭冷汗的模樣,一時憂心忡忡:“怎麼了?是又做噩夢……”
他一時斷了聲音,因為華星洲突然一伸長臂,把他整個人死死抱進了懷裡。
他仿佛用上了全身的力氣,手勁大的可怕,許夕感覺自己的骨頭都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咯吱聲,可他沒有掙紮,用僅僅能活動的手掌輕輕拍著男人的肩背,語聲溫柔的安慰:“我在這呢,不怕啊,我在呢……”
足足過了一刻鐘,華星洲有些渙散的瞳孔才恢複了清明,輕輕放開了許夕。
“好點了嗎?”許夕擔心的摸了摸他的側臉,“到底怎麼了?”
華星洲握住他的手,眼中痛苦未消,啞聲道:“我夢見……”
我夢見你死了。
他說不出後麵的話,攥緊許夕的手,深深的吸了口氣。他看清了夢中人的麵孔,清清楚楚,竟是阿雲!華星洲後知後覺的想起,第一次做那個噩夢時,夢中人便是紅衣墨發,不正是同阿雲一樣的裝扮?
可那時,阿雲分明還未化形!
所以那個夢是怎麼回事?是某種預兆,還是冥冥之中在警示他什麼?
一想起夢中的那一幕有可能變成現實,華星洲再度陷入一種巨大的恐懼中。阿雲會有危險嗎?他究竟怎樣才能保護好他!?
“星洲,冷靜點。”許夕見他神色又不對,反握住他的手,溫柔而篤定的問,“你夢見什麼了,告訴我好不好?”
“我夢見……”華星洲喉嚨動了動,定定的望著他,痛苦道,“我夢見你……遇到了不測。”
許夕微愣。
“我看不見凶手,隻看到有一把利刃,插在你的胸口上……”
許夕瞳孔一顫。
華星洲竟夢見了他死時的畫麵。
不過稍微想想便能想通。這五人既同為一魂,彼此間必定存在某種感應和聯係。華星洲會夢到那一幕,是不是說明……
那四個人,也常常夢到那一幕呢?
心裡突然有些憋悶,許夕定了定神,溫聲安撫:“隻是個夢而已,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沒事沒事啊。”
他不厭其煩的一遍遍安慰,華星洲才終於漸漸鎮定下來,這才發現自己把阿雲整個摟在懷裡,還死死攥著人家的手不放,委實太過孟浪了些,麵上頓時一熱,連忙拉開距離,有些結巴道:“對、對不住阿雲,我……”
天族殿下著實清純,和某幾位肉食動物簡直不像一個魂魄分出來的,許夕忍住笑意,道:“沒關係。你如此看重我,我很開心。”
“不過不用過分憂慮,我自知身份敏感,一定也會好好保護自己的。”許夕道,“相信我,好不好?”
華星洲望著他,心上擔憂未消,卻終於緩了臉色,輕輕點了頭。
——
在等待再次出征的日子裡,華星洲便每日待在房中,潛心備戰。許夕會同他一起討論一些部署細節,待看他忙累了,便和他聊一些輕鬆的話題,故意逗他笑。
華星洲雖決定暫時不向許夕表明心意,可若真心喜歡一個人,那愛意又怎能隱藏的住?他的目光總是頻頻落在那人身上,愈發專注、越發熾熱,許夕敏銳如此,早就發現了華星洲的心思。
可他沒有做出回應。
若是放到以前,他一定毫不客氣的上去就是一通撩,像華星洲這麼純情的男人,拿下他其實很容易。
可自從發生了上次的事,許夕便不願這麼做了。不是怕了,而是不願意、不忍心再去編織一個謊言,欺騙人家的真心。
抱著順其自然的想法,許夕裝著一無所察的模樣,就這麼一直到了華星洲再度出征的日子。時間緊促,華星洲來不及說太多,忍不住輕輕抱了許夕一下:“我很快回來。”
“放手去打,”身著銀色戰甲的男人俊美如天神,溫和與冷酷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在他身上交織,形成一種難以言喻的人格魅力。許夕笑眯眯的給他打氣,“沒什麼好顧慮的,我家戰神殿下這麼厲害,任何牛鬼蛇神都要拜在你腳下!”
我家戰神殿下……
華星洲的心情變的分外美好,原本還有些小小的緊張和壓力,突然便神奇的全部消失了,隻餘下滿腹必勝的信念和信心。
他要表現的更英武、更帥氣些,他家小狐狸喜歡上他的幾率才更大一些,不是嗎?
眸中噙著笑意,他走向了整裝待發的天族大軍,下令開拔。
所有人都緊張萬分的關注這這場戰役,很多人擔心戰神的光輝會就此黯淡,天族會一敗再敗的走上老路。
可他們多慮了。